“诶~你这孩子,怎么走这么急?饭也不吃啦?”我妈端着水杯在门口,我正蹲着穿鞋。
站起身,我接过母亲手里的杯子,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文件袋贴着衣服的内侧。我下意识按了按羽绒服。
“妈,我还有事。不吃了。你和我爸吃吧。”
我爸匆匆从里面赶出来,有些心虚地说:“星星,那你路上慢点哦。别着急。”
我对着我爸嗔了一眼,还不是你给我惹了这堆麻烦。
我妈无奈地摇摇头:“那过年回家。带小周一起回来。”
“好啦。我知道了。”我匆匆地告别我爸和我妈。
下了楼,司机还等在车边。
我迟疑片刻,上了车。
司机回头问:“陆小姐。去哪儿?”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我难住了。
我到底是回公司,还是回西郊别墅呢?
我打了电话给周照,他没接。
我一想,大概是会还没开完。
于是,我对司机说:“回公司吧。”
我看看手里的文件袋,既然是公司的东西,索性还是拿回公司。
仔细打量了一下。
这文件袋是红色蜡油封住的,我顷刻间意识到,这种蜡封的手法不会是我爸的作风。
这显然是外企的作风,严谨的老派作风。
保密的?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呢?
我刚才应该问一句的。
但又转念一想,问我爸,他也未必说的清楚,周照让他签字,他估计不会有任何怀疑!
可我爸签字受让的股权到底是哪家公司的股权?
还有,到底是哪家公司要股份改制?
我努力地回忆着。
平时和周照交流的话题中,他一点都没有透露过类似的消息。
我又在脑海中回忆这一个月来,周照让我看的投资项目:清酒厂的项目、数码科技公司的项目、AR眼镜的项目……
没有一家是国企啊……
股份制改革,无非是公转私,国企转民企,国有资本退出,总股本变少,每股收益增加,如此,持股人才能赚到钱。
并且,由于总股本变少,这很像是公司在二级市场回购股份并统销掉。
那样一来,在股本减少的同时,公司利润也变相增加了。
利润上涨,又会体现在股价的上涨上,这是戴维斯双击,正循环。
当然,我爸肯定不知道那些。
以我爸一个普通人的视角,他是跟对大佬吃肉喝汤,他一定相信周照会让他赚到钱。
就有点像是在赌场里的看客们,擅长跟着赢家一起押注。
我捏了捏眉心。
周照到底买了哪家国企的股票呢?
我再低头看着这红色蜡封的文件袋,目光逐渐怔忡。
手指覆在上面,轻轻抚摸着这凹凸起伏的蜡油,我的心越来越焦灼。
车子已经过了中环高架转到了南北高架,离公司越来越近了。
如果现在不打开看,就没机会了……
我咽了咽口水,指甲不知不觉抠上了蜡块。
司机一个急转,蜡块脆裂成了一道,就像是某种天意。
一不做二不休,我凝神一扯,红色的蜡块彻底松动,下面压着的白色棉线露了出来。
我揪着棉线再一抖,整个蜡块彻底掉了下来。
心跳加速。
而我就像是被诱惑着吃糖的小孩,明知道吃糖会蛀牙,还是忍不住想要打开糖纸。
拎着棉线的一端,一圈圈地打开手中的文件袋,到了最后一步,我又迟疑。
或许,我该当着周照的面,让他给我一个解释,而不是……
算了!是他骗我在先的。
是他没有和我商量,就馈赠了股权给我父亲。
他也没有对我诚实。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里面的资料抽了出来。
看到抬头的一瞬间,我的心情复杂极了。
是我太傻。
周照告诉了我,而我却没有想到。
而此刻,我被迫和他成了共谋。
因为,是我让他做的。
“不要在这个时候,抛售沈氏地产的股票。”
我说的话,他记住了。
他不仅没有抛售,还进行了增持,他委托基金在二级市场增持了股票,转头又将这些股票转赠给我。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
——你不是不让我抛售沈氏地产吗?你不是忘不了沈阔吗?
惩罚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他选了最阴毒的那种,杀人诛心!
我也明白了,所谓的股份制改革根本不是公转私!
是恰恰相反!
私转公!
——上海国资委会以什么方式介入?在二级市场增持吗?
——怎么可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告诉我。
他统统都说了,是我太笨,太傻!
是破产重组!
沈氏地产注定是会破产的!它必须破产!
那沈董事长怎么办?沈阔怎么办?
沈董事长还想变卖沈氏影业来筹款堵窟窿!
他是在蚍蜉撼树啊。
我只觉得一颗心被揉成一团摁在地上摩擦,我当初为什么要劝沈阔保地产弃影业!我为什么要劝沈董事长保地产弃影业!
他们应该保住的是沈氏影业。
也许在庞大的地产面前,这份小小的影业公司不止一提。
可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只有沈氏影业才真正地姓沈!
“掉头!”我疯狂地抹掉眼泪。
“掉头!去陆家嘴!”我发疯似的对司机吼道。
“陆小姐,这高架上不能掉头!”司机说,“前面下了闸道马上就到公司了!”
“我说了,掉头!你听见没有!”我对着司机哭嚷!
司机吓坏了,他在最近的闸道下了高架,往浦东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