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在楼下的餐厅集体用完晚餐后,周照就上楼了。
老板上楼以后,剩下的助理团队,气氛相对自由,算是茶歇、打牌和闲聊时间。
话题不会涉及公司的投资业务或者老板的隐私,大多扯些热门话题、时政新闻,有时会有政商名流之类的绯闻,也会谈及私人投资,在这个圈子里,各种消息都是很灵通的。
一开始有个玩期货的助理说,最近可以买些黄金,美元加息周期,黄金也会跟涨,另一个则说自己投资了原油,原油和美元的联动更强,更何况还叠加了地缘冲突。
他们又问我:“陆星,你跟在周董身边,有没有听说一些内幕消息啊?有赚钱的机会可不要私藏哦。”
我一想,周董的私人投资是消费类和高端服务类,好像没有期货的。
我耸了耸肩表示不知情。
那几个男助理突然对我笑了笑,笑容有些暧昧,我大概知道这笑容里的别的意味。
在职场上,女秘书向来是被认为以色事人的,至于和自己的老板到底有没有一腿,全凭看客们的想象。
他们又转头谈到了“炒作粮食”,问我有没有兴趣投点钱,快过年了,一般都会有一波粮食行情,快进快出,运气好可以翻个倍。
我又摊摊手,表示没钱。
大家撇撇嘴,大概觉得我“不上路”的意思,没再搭理我。
家庭教师和昭昭玩了两个游戏后,保姆带着昭昭上楼去洗澡了。
我看就只剩下我一个女的了,便也放下茶杯,打算撤退。
这时候话题来到了不久前在新加坡开的董事会,在场的有一个是总部过来的男助理,他说:
“你们知道吗?公司的一个大股东在董事会开会前,炫耀自己睡了个内地的女明星,是一线的那种哦!”
“真的假的?”其他男助理兴奋起来,“他怎么说的?”
“还能说啥,就说那女的在床上如何如何讨好他之类的,总之把那女的说的特别不堪。”
旁边另一个又问:“到底说什么了?”
“就是十八般武艺呗。”后面渐渐有些窃窃私语,是男人们的荤话。
隐约夹杂着有些促狭的淫笑,我只好闪到一边当听不见。
“那个股东说完,其他股东就不服气,开始攀比自己睡过的女明星,搞得那天的会场乌烟瘴气……”
正当我准备过滤掉这些时,突然耳边就飘过一句“周董”,这下我又忍不住竖起了耳朵,故意把自己隐藏在楼梯拐角处。
挑起话题的男助理说:“你们不知道吧。那天周董把几个开黄腔的大股东都骂了。”
“是吗?”旁边纷纷投来惊异的目光,大概是自危,此刻他们不也在说着这些不着调的东西。
不过当事人可就更来劲了,他站起来,学着周董的语气说:“你们一个个把那些女的说得如此不堪,说是自己玩了人家,有没有想过,其实自己不是照样也被人家玩了?”
这时,下面爆出一阵哄笑。
我咂摸着“不也一样被人家玩”,嘴角忍不住浮现一抹笑意。
周照的平权思想我可不是第一次领教,刚才从同事口中听到,更觉得周照思想之奇伟。
到了房间里,我正要去洗澡,忽听到对门的敲门声,又突然想到七点半到八点半是他的亲子时间,保姆会把昭昭洗干净包进睡袍里,然后昭昭钻进周董的被窝里,等着爸爸给她讲故事。
难怪那些童话故事张口就来?
我好像还在周董的别墅书房里看到过儿童绘本。
我一边洗澡一边盘算着,该以何种立场和心态去周照的房间,要不要趁昭昭在的时候去找,这样,便能进退自如了。
没想到刚洗完澡,就有人敲门了。有人和我心有灵犀。
我披好浴袍,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小昭昭,我低头一看,她穿着小恐龙的居家服,头顶上顶着绿油油的恐龙嘴,背上一道剑龙的剑甲,尾巴拖在脚边,晃来晃去。简直呆萌极了。
我实在忍不住,弯下腰,用我自己也想不到的温柔的嗓音对昭昭说:“小昭昭,你来找我的?”
“是邀请妈妈。”她小小的人拥有的词汇真惊人的丰富。
“邀请?”
“爸爸说,要和别人一起玩,就要先预约别人的时间,可是我忘记预约了,只好临时邀请了。”昭昭奶声奶气地陈述着。
语言不算流畅,可是句子要表达的意思很完整。
我又问:“你平时和爸爸在一起,也需要预约他的时间?”
昭昭点点头,我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头,她却笑嘻嘻仰起头:“不过爸爸总是很守信用。”
很难想象,平常人家的小孩都是把自己对父母的占有,以及父母对自己的爱,当作是理所当然。
可在这种家庭长大的孩子,很早就有了人和人的界限意识和等级意识,并自觉遵守。
我想,这也许是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能想明白的,即便是亲人,人和人之间也是有界限的。
难怪周照把隐私看得这么重了……
小昭昭揪了揪我的浴袍带子,我刚才在走神,此刻一低头,看到昭昭还在原地等我的回答。
我实在无法拒绝一个小朋友的好意和邀请,我立刻点点头,牵起她的手,敲开了周照的房门。
周照开了门,向我投来“一切尽在掌握”的目光,有几分满意,也有几分得意。
我有些尴尬地朝周照笑笑,马上把昭昭当挡箭牌:“昭昭找我来的。”
“嗯。”他扭头示意,床上堆着今天要讲的绘本,“昭昭说,今天想听你讲故事。”
“哦。”我点点头,突然有些新奇,我是独生子女,从小生活在一个人的环境里,我不知道带孩子是不是我擅长的,但是我会尽力去做。
昭昭已经蹦到了周照的床上,她从一堆绘本中,找出今天想听的故事。
我一看书名,瞬间发现,这个童话是自己也没听过的。
我便津津有味的看起来,讲了起来,不知不觉的,我甚至用上了些播音的技巧,在平缓处平静讲述,在跌宕起伏时模仿哥哥、妹妹、继母和巫婆的语气。
读着读着,我发现,这是个暗黑的童话,一对兄妹被继母赶出家门,又在森林里遇到用糖果屋引诱迷路人的老巫婆,那间屋子有着糖果做窗户、蛋糕做的墙壁、巧克力做的烟囱、烤肉做的房顶,在他们大口开吃的时候,老巫婆却惦记着他们白白胖胖的皮肉。
我一边讲着故事,一边看昭昭滑进了被窝,正想捏着嗓子学老巫婆的嗓音说:“还没有养胖?我等不及了,今晚就要把你们吃了……”
刚酝酿好情绪,一旁传来轻轻的鼻鼾声。
我看了眼昭昭,周照对我轻摇了摇头,我安静的放下绘本,周照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说:“故事讲得真好。昭昭是怎么选中你来讲故事的呢?搞不好她小小年纪也是声控。”
声控?
我心里一顿,周照的意思是,他喜欢我的声音?
来不及细想,他又贴着我的耳朵说:“你等我一下,我把昭昭抱去她的房间。”
我又开始纠结,要不要趁机回自己的房间,周董吩咐的,我已经做到了,不算失约吧。
可根本没给我这样的机会,保姆就等在门口,从周照手里接过昭昭,转身离开。
周照关上门,背倚着门看着我。
“剩下的时间属于我们了。”他的话立即叫我从床上惊坐起来。
我胡乱地整理着床上的那些绘本,尴尬地把自己置身于不必要的忙碌中。
周照从我手里接过绘本,拉着我的手,说:“我没有带按摩师,你能不能帮我放松按摩一下。”
说着他从健身包里拿出两个形状奇怪的东西,像是擀面杖似的。
我恍然想起,这不就是在总经理室看到的那个……还误以为是情趣玩具的东西……
那一刻,我简直想挖个地洞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