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五点的闹钟把我炸醒,我抬眼看到远在墙角的手机,怕声音把沈阔闹醒,赶紧从他怀里溜出来,关掉闹钟。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去洗手间洗漱。镜子里的我带着隔夜的颓废,而且脖子上还有明显的吻痕,我对着镜子看了看,从包里掏出遮瑕粉底,将痕迹掩盖,又将头发披散下来,才把吻痕遮住。
洗漱完走出洗手间,沈大少爷还在睡,他睡着的样子颇有几分公子哥的气质,表情有些傲娇,还伸展手脚睡成了大字形。我蹑手蹑脚地绕开他的手脚,他忽然一个翻身拉住了我的脚踝,我脚下一滑,跌进了他的怀里。
“去哪儿?”他熊抱住我,嗓音略带着些沙哑。
“上班。”
他很艰难地撩了撩眼皮:“你……不是辞职了吗?”
我还在酝酿下一句话,他忽然像被雷劈中似的,虎躯一震坐起来,凶了我一句:“陆星,你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迷惑地看看他:怎么有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我怎么啦?”我怯怯的问。
“你就这么爱当助理?”他激动地朝我喷着口水。
我后缩了一下脖子,皱着眉:“是啊。这是我第一份工作,我想有始有终。”
这有什么不对吗?
“不行。你不能去。”他真的很霸道,大腿也压上来,“我才是你的工作。”
话虽如此,可……我也有别的事要做啊。
我掀开他的手臂,翻出手机信息给他看,上面是梅主管最新的安排。
“上午坐禅结束后,和小松去银座会见夏目先生。”
沈阔顿时无话,他思索三秒,松开了我,说:“陆星,等你回来,我有话和你说。”
“哦。”我终于得以脱身,飞快地溜到门口,合上门,体贴地说,“那你再睡一会儿,有事打我电话。”
在搭乘老板的私人飞机去往东京的路上,我和小松各坐一排,他中文不好,很少开口说话,而我今天的话也特别少。
我的思绪全在今天接到的工作上面。
像这样的工作,本来轮不到我这种级别的助理做,这个叫夏目的竟然能打探到老板在日本的消息,虽然老板对这个项目没有兴趣,却也打发我们去接待,可见这个人多少还是有些重要。
可周照为什么要叫我和小松一起去?我又听不懂日语,除非他是要培养我在商业方面的能力。
可我又马上要离职了,也没有必要再花心思培养了吧?
除非,老板不希望我离职。
想到这里,脑子顿时像是卡壳,想不下去了,我下意识看手机,信号是满格,这得益于马斯克的星链计划,将网络覆盖率大大提升。
看看这奢华舒适的私人飞机客舱,以及随时可以上网的的便捷,简直就像是南柯一梦。
好吧,既然是周董的吩咐,我就好好听着、看着、学着吧。
这时,我脑袋里划过一句话,“陆星,你现在知道该投资谁了吧”,难道那天在翠湖天地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沈阔是这个意思?
寸土寸金的银座,五星级酒店的咖啡厅里,夏目先生热情地和我们握手。
小松开口说:“很抱歉,周先生比较忙,委托我们助理来接待夏目先生。”
夏目是个中年人,头发统统往后梳,身型较普遍的日本人要健壮高大些,他伸手和小松握手的时候,衬衣袖子绷得紧紧的。
他很爽朗地笑着,目光转向我,和我用日语打招呼,他把我的名字发音成“li ku sang”,我觉得很有趣,朝他微笑了一下。
等小松介绍完我是上海人时,他居然彪了一句上海话:“侬好。”
我惊讶了一下,小松和夏目对话了几句后,小声用英语告诉我,夏目之前是日本某知名企业驻上海分公司的总经理,后来跳槽自己创业,因为之前的日本企业和L公司合作过,他才能辗转找到周董的。
他将两份企划书送到我们手中,请我们过目,我以为我们只是二传手,并不需要知道项目详情,但我看小松翻阅起来,我便也装模作样地看起来,企划书是英文和法文在前,日语在后,看来是照顾周董的阅读习惯。
从字里行间,我大致看明白了,他创业的方向是AR智能眼镜的设计,戳中的痛点是现在市面上的AR眼镜过于笨重,不够美观,他之前的公司就是做轻型材料的,他可以利用专业优势做出一款更好的产品。
因为产品研发是很烧钱的,天使轮的两千万已经烧完了,做出的产品不够理想,之前的投资公司已经不愿意追加,他只能另外找钱。
我有些难过的想,周董也不愿意给钱,他这一趟得白跑了。
看着一个中年人兴高采烈地和我们这些助理分享自己的远大图景,又耐心向我们展示目前公司正在内测的AR眼镜,我心里就更不好受了,要不是我平时就比较面瘫,此刻的微笑真要演不下去。
索性,在喝完两杯咖啡后,小松礼貌地向夏目告辞,说我们需要回去和周董汇报,如果有合作意向的话,立即会和夏目联络。
临别时,夏目又将价值不菲的两副眼镜赠送给我们,甚至还分男女款,我接过来的时候,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回程的飞机上,我问小松这眼镜市面上卖多少钱,他说普通的几千,最前沿的那种上万了,既然是新品,这款至少得一两万吧。
我问小松:“周董拒绝投资了?”
小松对我笑了笑:“你想投?”
我对这个听上去像是玩笑,其实更像是挖苦的话语表示不屑。
为什么偏偏我和小松一组,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日本人。
小松说:“这样的项目每个月都有十几个找上周董,每一个都说得天花乱坠,如果个个都投,L公司很快破产,我们都没饭吃了。”
我抿着唇不说话,小松说的没错,银行家不是慈善家,一个能屹立百年不倒的金融企业,他们对事物的看法,本来就和常人不同。
我说:“小松,你是学商科的吗?”
小松点点头。
我又问:“那你从商业角度看,你觉得刚才那个夏目的产品会有市场吗?”
小松说:“高科技产品是红海,竞争很激烈,更新迭代又快,不是那么容易赚钱的,像这样的AR眼镜,国内和国际巨头都在做,又很难做出差异化,如果是我,我也不投。”
“我见都没过的东西已经是红海了?”我喃喃道,“现在科技发展这么快?”
“是啊。以后还会有AR隐形眼镜的,就像科幻大片里演的那样。”小松激动地说,“人类科技的创新和发展速度是呈几何倍数增长的。”
我有些惊叹,没想到同样是助理,可小松对事物的见地明显要高于我。
我接不上话,小松大概是想宽慰我,便说了一句:“你一个女生想这么多不累吗?明明有更轻松的路可以走。”
“那是你们日本女人。”我有些不悦。
小松对着窗玻璃弯了弯唇,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