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夜『色』渐浓,身处昏暗的阎罗神殿,乍见如此诡异的棺椁,确实让人心惊。
但好在众人非玄道既佛门,对这样的阵仗也算司空见惯。
加上人多势众,最初的惊骇过后,众人很快就都平复下来。
谢天华愕然看着棺椁:“怎么会有具棺材?这是什么葬制?”
别说是他,连最擅长这方面的洛凝风都看得有些蒙圈,忍不住上前几步,远远的绕着棺椁转了一圈:“这绝对不属于任何已有的葬制,与其说它是棺椁,不如说是个长匣子。”
“无论是棺还是椁,绝没有四四方方像匣子一样的形制。”
他这话,引得不少人点头附和。
所有棺材都是一头大一头小,既是为了分清棺中人头、脚的朝向,也是仿照树木一头粗一头细的天然形态,有回归自然之意,要是两头一边高,那不是匣子是什么?
可要说这东西不是棺椁,前有写了奠字的帷幔,后有二十八道金漆,头上还贴着明晃晃的正天符,这符咒,为的就是让棺中人早日羽化登仙,不要说在场那么多道士,就算我这个外行都能一眼认得出来。
一些胆大的弟子相继围了上去,绕着棺材开始议论纷纷。
“这是正天金符啊,你们说会不会是庆长生的手笔?”
“看这丰沛的灵力,应该错不了!”
“卧槽,庆长生亲制的金符,怕是值不少银子吧?”
“你别动它,嘚瑟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对玄学葬制有所涉猎,乍见如此新奇的东西,看起来又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自然忍不住想弄个明白。
我远远的站在殿中央,看着眼前的一幕,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任凭众人怎么围观议论,那棺椁也不见有什么异常,似乎只是具空棺而已。
我暗觉奇怪,以黑龙教的手段,怎么会做这种无用功?
莫名其妙的摆一具棺材在这里,为的就是让人观摩猎奇?
虽然黑龙教并未请我们进入这大殿,更没让人参观棺椁,但如果说这种诡异的布局只是凑巧出现在我方观战席后的大殿里,未免有些太牵强了吧?
我心怀疑虑,转头看向刘敏亮。
他刚好也朝我看了过来,目光一碰,我俩就都意识到,我们可能想到一起去了。
我不敢再耽搁,抬手警告:“大家离那东西远一点……”
但我话未说完,棺椁突生异变,棺前贴着的灵符不知是没贴牢固,还是被谁不小心刮到,竟然毫无征兆的飘落下来,紧接着一阵阴风浮动,灵符随之卷上了半空。
棺椁咔嚓一声轻响,严丝合缝的棺盖像被人从里边推开了似的,裂开一道手掌宽的缝隙。
这一切全都发生在须臾之间,众人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应对。
虽然我紧接着就反应过来,但也只能高呼一声快走,然后拉着身边人,向大殿门口退去。
那些围在棺椁边的弟子门人,也都惊呼一声拔腿就跑。
众人夺门而出,虽未互相拉扯推搡,却不免撞倒了几个动作慢的,场面一片混『乱』。
好在众人陆续都撤出了大殿,没人受伤,清点人数,也一个不少。
我这才松了口气。
回头再看那棺椁,却已经隐没在大殿的黑暗中,再也看不清里边的玄虚。
殿中并没有异常的动静,也未见任何诈尸的迹象,可不知怎么的,我心里就是觉得格外的压抑而沉重,似乎冥冥中已经有什么发生了一样,心生不祥之感。
但这毕竟只是我的一种直觉,眼见众人平安无事,一时间连我自己也分辨不清,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导致疑心生暗鬼。
虚惊一场,没人愿意再进到里边一探究竟,我们略作商议,连黑爷和叶不相等人也都表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刻不宜节外生枝。
我们将殿门关好,重回观战席。
惊魂未定,加上冬夜的苦寒实在难熬,众人大多失去了说话的兴致。而我却发现,始终跟在黑爷身后的蒋煜,一会往前挪两步,一会又退了回去,目光时不时瞥向我这边。
我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等着,如果他能在我和陆俊放对之前,主动交待给我下蛊的事情,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然而他终究只是犹豫,并没真的走过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主殿两侧的巨鼓被敲响了。
这鼓声,好似来自亘古洪荒的雷鸣,震撼着夜『色』中的山谷和宫殿。
子时到了!
与我们隔着广场相对的观礼席上,开始陆续有人出现。
距离太远,我又不好贸然拓展感官去窥探,只是借着月光看到,一些身穿黑『色』道服的人,犹如阴魂般无声无息的出现、入座,似乎是眨眼之间,便已坐满了七层观礼席。
但明明数百人在坐,却无半点人气、人声,寂静得令人心寒。
无从分辨他们之中,哪个是护法、哪个是执事,如果不是明知此地乃是黑龙教的总坛,我甚至会怀疑,对面坐的那些东西,是不是来自幽冥的恶灵。
黑爷就坐在我左手边,见我心神不宁,轻轻拍了拍我:“冷静点,不要『乱』了方寸。”
我这才警醒了些,或许黑龙教这种做派,就是为了『乱』我心神。
鼓声渐快,活像敲在心头一般,令人呼吸和心跳不自觉的加速。
忽然,主殿的大门在一阵隆隆声中,缓缓开启。
两列黑衣女道,手提宫灯,鱼贯而出,在大门两侧站定。
门内的黑暗中,一个我所熟悉的身影,缓步而出。
陆俊!
不错,正是黑龙教二十四大执事之首,道门圣境强者,东宁邪管局曾经的副局长陆俊。
今天的陆俊,穿了一袭黑底银边的奢华道服,比往日的西装革履少了几分干练,却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从容,配上他本就很有几分潇洒不羁的相貌,竟神似笑傲江湖里的令狐冲。
在我看向他的同时,他似乎也有所感应,驻足大殿门前,转头向我看了过来。
尽管是子夜时分,尽管隔着数百步的距离,尽管已经多日未见,但目光凌空相撞的一刹那,我还是清楚的感受到了他眸子里透出的淡淡笑意,还有他所独有的那种优越感!
没错,就是优越感。
不知为何,每次我和他对上,都能感觉到他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不是盛气凌人的那种装出来的优越感,而是打骨子里透出的,一种高等生物俯视低等物种的感觉,就好比我看韩添福,即使韩添福化身为垂眉僵尸,拥有了堪与我一战的力量,但我就是有种俯视他的感觉,这感觉,与他强弱无关。
想来陆俊看我也应如是。
马勒戈壁的,老子的智商真不如你么?
看我!看我!再看我,我就把你喝掉……呃,不对,是干掉!
我缓缓站了起来,侧过头,看了一眼虽然还坐在那里,双手却死死扣紧了椅子扶手,两眼已经开始泛红的杨树,我低声说道:“你的匕首呢,拿出来,今晚它就是纪灵,你就陪她在这里等着,看哥替你们报仇!”
杨树掏出匕首,一刀刺在桌上,刀锋入木,直没至柄!
我转身离席,缓步向陆俊走去。
身后传来众人拳掌交击的爆响,那是玄门特有的掌声!
“杨林!杨林!杨林……”
数百人齐声喝彩,声音犹如雷动,甚至压过了那连绵的鼓点,响彻大盛宫广场。
“杨林,又见面了。”
陆俊优雅的笑着,手中一柄三尺长剑已经离鞘,斜斜指向地面。
我也解开了断浪上缠绕的黑布,一圈圈将布条绕在了自己的手掌上。
“久违了陆大执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说着话,我便已徐徐放开了气息。
尽管我刻意压制着气息,免得暴『露』了全部实力,但或许是断浪在手,刀意更强,气息中那狂暴的刀风,还是犹如真正的钢刀一般飞旋着刮过青石地面!
刺耳的金铁之声不断响起,青石上划出一道道灰白的刀痕,我周身五六米内,便是飞进一只苍蝇也会被瞬间大卸八块。
面对陆俊,我不能大意,虽说留有后手,但至少已经『露』出了七成的实力。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陆俊连气息都没显『露』,就那么笑着朝我走来,视刀风,如无物!
是的,他就是那么平静的走近,在距离我三米开外站定。
狂暴的刀风,甚至没能卷动他的道服,那白净的长脸上,笑容依旧让人如沐春风。
“你这急『性』子得改,不然道行很难再进一步。就像现在,你我终于有了正面较量的机会,难道你不觉得,应该静下心来,好好比试一下吗?”
与我的锋芒毕『露』不同,他举止间竟不带半分烟火气,不光笑的温和,连声音都好似春风化雨,让人明知下一秒或许就是你死我活,却仍旧对他生不出半点敌意!
我感觉心里好像灌满了热铅,火烧火燎的沉重。
这就是圣境之颠才有的从容?
短短半个多月,他是怎么做到的,天天喝『尿』素催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