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胖子会不会被陆枫琴灭口在此地?我并没有觉得我在这件事上帮了什么忙,而且我对陆枫琴的恐惧不断地在潜意识里加深,我总觉得我会死在这,就死在这里。我看了一眼胖子,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包火背上睡着了,这算是他的没心没肺还是比我想得开明?
这八门阵的核心大概也可以称作主墓室,漆黑发惨,穹顶有淡淡的银光洒落,却无法照射至内。
陆枫琴喊着几人打开手电,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我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整座地宫发出了“轰隆隆”震天之响和“噼啪噼啪”玻璃碎裂的声音。
透过穹顶,在这座地宫的最高处,满载着银色液体的半球裂出无数碎痕,一滴滴人头大的银液滚成球朝八门阵砸落而下。
胖子被震醒,惊呼道:“水银!”
我说它怎么似乎一直不停流动,我说它怎么如银河一般,胖子一语惊警,众人瞬时乱了方寸。
“别慌,开棺。”
再顾不得查看周边环境,几只手电同时对准了墓室的最中央——一座棺椁在半米高的石阶之上,九条被雕刻出的莫名生物的尾巴凌空,真是应了那十三副刻图中的第十副。
陆枫琴、秦威廉、猴子跃上高台,陆枫琴脸色突变:“东西呢?东西呢!”
巨大的圆状穹顶再也无法承受,“通”地碎裂,漫天的豆大银珠汇聚又分散、分散又汇聚朝这下面的八门阵砸来,只在瞬间,地动山摇。
莫说包火、我和胖子,猴子和秦威廉被这阵晃动掀翻在地,陆枫琴险险抓住了棺椁旁的石雕尾巴,他手中的东西也是飞了出去。
就这一瞬的功夫,一道黑影“嗖”地窜出,敞了敞怀中的东西,大笑道:“‘昊天之命皇帝寿昌’、‘大魏受汉传受命宝’。王八犊子陆枫琴,你的双螭纹秀盒搁谁身上咧?”
他怀中的东西发着熠熠的青光,一方正方形之上犹有游龙浮现。
“柳松名!”陆枫琴嚎了一声,双目顿时充血,“老子不宰了你誓不为人。”
“头……”
穹顶被砸穿,几人只能纷纷闪避,这些滚滚的圆球砸在身体上犹如千斤,整个墓室里乱作了一团。
“秦五爷要留你狗命,你要打得过我,咱就再说。”三步并一步,柳松名几跃就上了高台,与陆枫琴缠斗在了一处。只消片刻工夫,陆枫琴被柳松名踹出丈余米远,他反身又跳进棺椁当中,跺脚用力,“嘭”一声响,转眼人就没了。
“追。”陆枫琴捂住胸口也跃入了棺椁中。
“你俩跟我走。”包火拽住我和胖子,从我们三人的躲闪处冲了出去。
这会儿大家又挣扎着爬上高台往里跳,还好水银球碰到人身上立马就会四散成无数小球,虽然有些疼倒是也没重伤了众人。
包火五大三粗,心却是很细,等我们四个都跳了进去,他才最后进了洞。
这洞先是向下,角度很斜,我被猴子和秦威廉抢了先,胖子倒是我们四人间的第一个,我身后便是包火,四人也不敢耽误,身后水银球尾随掉落不断。
约莫下了四五米的样子,就听到胖子被猴子催促着朝上爬。我和包火在后,他帮我承担了水银的追逐,我不免感觉歉意,只能拼命跟住前面的秦威廉。
这洞最低处足够人横向调转方向,到了我过这里的时候水银已经成了液态淹没了我的手脚。我深知这东西有毒,赶紧朝后面招呼包火:“包火哥,快点,下面是水银,赶紧朝上爬。”
这里活像原本就有个巨大的棺材,四周虽然稍微扩大,但也大致是个长方形的地洞。我感觉手上、腿上都触到异物,隔得生疼,我草草抓起看了一眼,是一些竹简和木片,虽然我也知道这些有可能是随葬的简牍,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敢拿取它们耽误时间。况且我草草地看了一眼,这些简牍上也字迹模糊,没了价值。
在这黑暗的环境里,我身上的玉佩仍然发着柔和的绿光,想来陆枫琴和那个唐山人还离我们不是很远。
还好向上的路成蛇形弯道向上,也不知道当初挖了这条地道的人是出于什么心理,或许也只是躲避层出不穷的坚硬岩石。只是这个造型的通道未免让空气的流通变得艰难,向上爬了不久我就感觉眼中金星不断,喘气变得十分艰难。
“快点,快点。小胖子你给我快点。”猴子喊得很焦急,“这么慢咱们全都会死在这里的。”
我越发觉得心头憋闷。秦威廉的双脚不断碰撞到我的胳膊,索性我就抓住了他的腿,随着他的节奏向上爬。这时我感觉到我的腿也被人包火依样抓住,只是重量上感觉又很轻,似乎他也只是拿捏节奏而非要借我的力。
这真是一场垂死挣扎,虽然前面加快了速度,可是这里的氧气只有每经过一次蛇形转弯才稍有几口可以缓解不适的空气,要是这样下去,大家体力渐渐失去的时候,这氧气肯定就不再够用了。
我算计着现在我们处于地下的深度,走了这么久甚至连八门阵上的断崖高度都不够。我此时能做的就是麻木地跟着秦威廉的动作不停挪动身体,机械式地不断挪动。
越往上走,我胸前的玉佩渐渐变暗,从最初的明灭不定,最终熄灭。
洞内的呼吸声越来越浓重,猴子催促胖子的声音也早就听不到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脑子甚至都还在想些我记不得的东西时,胖子惊呼了一声:“停,停下。我感觉我摸到了什么。”
我的头一下撞在了秦威廉的屁股上,不偏不倚。换做平时我早就骂娘,这刻我倒是希望胖子看到了出路。
胖子打开手电,前面的亮光使得我不得不拿手挡了挡:“胖子,你看到什么了。”我感觉这声音不像我发出来的,很低、很沉,有些沙哑。
光亮闪动,似乎在四处搜索着什么。
“我这有一条岔路,这边是个溶洞,这边还是洞。这洞……”胖子话说到一半,借着他打着的手电筒光亮,我看见他对着身旁一阵敲打,几下就砸出了容得下一人出入的大洞。
“小胖子,你跳下去看看。似乎这里的石壳比较薄。”
猴子回应了胖子一声,也不见他俩有什么动作,我就听到一声落地的声音。
胖子骂道:“操你祖宗!”
秦威廉又朝前爬了一个人身距离,我赶紧招呼包火一起跟上。
“威廉、包火,头上去了。这里有标记。这边是个溶洞,我闻着很干燥,要不要下去补给一下。”猴子毫不犹豫地忽略了我。
“哦,上帝。头那边先不要管,我们下去,我的身体已经僵硬像一块石头了。”
“包火,你的意见?”
“下去看看。”
随着猴子跳下,秦威廉也爬了几步跳了下去。我爬前了几步,仍感觉腿被人抓着,撇了撇头:“包火哥,你别抓着我了。”溶洞里有人向上打着光,我借光看到我左手边有个洞口还在向上延伸而右边则是一个倒插着不少石钟乳的溶洞。我见包火没有回应,抽了抽腿就打算跳出去,哪知道我上身扒出了洞口下身却仍然被拽着,可拽着的这股劲显然低于我的力气,这一下用力,我脑袋朝下就掉了出去。虽然地面离洞口不高,幸好我也是肩膀先落了地,可也是摔得我浑身如散架了一般疼。
还是胖子待我亲,听到响声就拿着手电跑到我身前,可还没等我这一句“我没事”出口,他“嗷”地一嗓子倒是吓了我一跳。
“哎呦,什么东西拽着我哦……”我翻了半个身想要借着洞边的石头站起来,心口的闷气就朝胖子撒了过去,“你他娘的鬼喊什么!”
胖子颤颤巍巍指着我道:“骨头……手、胳膊肘……”
我心里真是恨,二杆子劲(蛮力)一上来哪还管身上的疼痛,向后踹了两脚站起身。这一起身就感觉两个腿的小腿肚子被什么东西拿指甲使劲划拉了一片,低头一看——一个腿上一个,刚好,两只拽着我的白骨手外送半截皮包骨头的胳膊。我赶紧上手扒拉,还好牛仔裤够厚,这俩东西的指骨扯烂了我的裤腿也被我扔到了一边。
秦威廉和猴子早就围了上来,用手点指交流。
我心里是恨恨地,可咱这身手自己心里有数,只能闷声看着这两个半截手臂发愣。它们是什么时候扒上我的?
此时包火也跳了进来,可能是因为角度的原因,看情况有异,问了一声:“发现了什么?”随即他就走近看到了这两截断臂,他疑惑道,“唉?这怎么有两截骨头?”
我努了努嘴:“跟我上来的呗。我还以为是你抓着我呢,谁知道是它们哥俩。”
“不对,哥一个。”胖子回道。
“给老子闭嘴。你当说相声呢!”我骂了胖子一声,才又解释了一下情况。
包火作了个恍然大悟状:“哦……怪不得我感觉总有东西扎我呢。”
“我还以为是你跟我抓着威廉大哥抓着前面一样抓着我呢?”我回道。
胖子道:“停,停,你这更是说相声的。”
我斜了胖子一眼,也没再回念。
这时秦威廉弯身捡起了那两截断臂,左看右看了一阵。我本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可是只听他叨念道:“愿主超度你去天堂,阿门。”随手又扔在了地上。
“别……别。”猴子捡起地上的骨头又朝我递了过来,“中国人讲因果,他跟上你了就是想让你安葬他,人都说尘归尘、土归土,你带着一起走吧。”
我一阵膈应,连忙向后躲,那知道胖子比我躲的更快,我一脚踩在他脚上撞到了他身上:“别啊!给我干嘛啊?关我什么事啊?我他妈还不知道出不出得去呢,还带俩这玩意?你把它扔回洞里去不就埋了吗?”
“哎呀,疼。李晓你别踩我啊!”
“行了。先给我,咱们往里探探,看能有出路不?”包火接过了两截人骨塞进了包里,虽然这包也显得干瘪,不过他也是如今唯一一个还剩着行装的人。
“来,来。我这还有点水,大家先分了。我估计是头或者柳松名上去的时候不小心踹开了那个小洞,咱们才找到了这么一条通道。往前看看,那条盗洞太憋闷了,再待久一点就会有人休克,是个麻烦事。”喝过了水,包火又给我们分了些吃食,算是缓了缓体力和精力。又听包火招呼,几人拿着手电四处打量。这洞看起来也是很深,忽高忽低但也能勉强够人通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枫琴不在,猴子、秦威廉有了其他心思,打头带路的反倒成了包火。
我对包火的印象是这几个人当中最好的,每每遇到难处也总是这个大哥代劳解决,无论出于我的保护心里还是出于我对其他人的隔膜,我拉着胖子紧跟住了他,似乎这样更能让我觉得有安全感。
这一条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几次碰到矮处勉强也贴身插了过去,还好这条溶洞并没有岔路,几经辗转就到了头。
我感觉我已经把我一生要走的路都走尽了,哪知道洞钻了无数次,磨难经历了无数次,到头来又见了一道门。不是门,就是洞,本以为这次又山穷水尽了,正前方的门又卡住了众人的步伐。
包火叫过秦威廉和猴子一齐在门前嘀咕着,我偶尔能听到什么“要塞”、“屯兵”、“侵略”什么的词语,但也不是特别真切。
对于这事我和胖子没往前凑,只是在一起找了地方坐着解乏。这一趟下来别说我了,我亲祖宗也得累死。
胖子也一只耳朵听着动静,这边跟我低声闲聊:“下面的时候你见那人揣着的东西没?就那个……那个救咱俩的人。”
我“哦”了一声,想了想:“是传国玉玺吧?我不确定。我只知道上面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可那人说的……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