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疏的心冷,他的话还更冷些。
屋中人再次沉默,他把衣裳一点一点穿回去,回身看着殷无疏。
“隽王爷果然聪敏。”
殷无疏这个时候才抬头。
那是一张同苍舒韵一模一样的脸,眼睛,鼻子,嘴巴,所有的一切,无有不同之处,只是那双眼中稍显深邃。
苍舒韵就算是做了景国的君上,在面对殷无疏时,也还是那个眼眸如星的少年,没有那么多的算计,没有那么复杂。
殷无疏是惯常窥探人心的人,只一眼,他就能看出来眼前人与苍舒韵的不同。
按理说习惯了伪装隐藏的人轻易不会叫人看出破绽的,但眼前人的伪装隐藏在殷无疏的眼底无所遁形,他太熟悉了,因为他们其实是一类的人。
“你是安是之。”
安是之认命似的看着殷无疏,他缓缓抬起手来,一下一下的鼓掌。
“隽王爷,我可真是太喜欢你了。”
“我心有所属了,没你的份。”
安是之一笑,“他死了,也同样没我的份吗?”
殷无疏暴起,伸手就要掐安是之的脖子,安是之就站着也不动,梗着脖子让殷无疏掐。
“你想杀了我啊,可怎么办呢,杀了我,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这具身体,他也在用着呢,你忍心吗?”
殷无疏还没收紧的手指一点一点收了回来。
“他在哪里?”
安是之露出了很无辜的表情,“我怎么知道?他从哪里来,就要回到哪里去,又关我什么事呢,我有必要知道吗?”
“安是之,你在找死!”
殷无疏拳头握得死紧,恨不得在安是之身上活生生剐下一层肉来。
安是之无畏亦无惧,“你生气了啊?”
殷无疏气极,他没打算继续留在这儿,就怕一个忍不住就结果了安是之。
“你自己在这儿待着,没有我的允许,最好不要出这扇门,否则,我不能保证你会不会横死当场。
安是之,你既知我是谁,便也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性子。这世间除了他一个,没有谁是我不能杀的,包括你。”
“啧啧啧,可我们不是夫妻吗?你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夜里孤单寂寞冷,你不来,我可就要找别人咯,用这具身体。”
安是之就是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殷无疏差点没忍住掐死他。
“你试试。”
殷无疏出了屋子,锁了门,一个人去了书房。
他很确定,事情发生到这样的境地,他冷静得近乎不寻常。
“凌云。”
“属下在。”
“好好的看着他,看看他要做什么。”
“是。”
殷无疏揉了揉眉心,他看着窗外的雪,眼中无波无澜。
一会儿后,凌云来报,“他出去了。”
“去哪儿了?”
“看样子,是朝宫门的方向去的。”
殷无疏轻笑了声,“不愧是安是之。”
宫里是权柄最重的地方,殷无疏原也没指望安是之老老实实的待在温柔乡里。
安是之不是苍舒韵。
到底是哪里的问题,安是之怎么回来了,他的舒韵又去了哪里?
殷无疏回忆着与安是之交锋时的画面。
宫门口,苍舒韵今日的心情很不错,他刚收到花倾落的信,花倾落在信中报了平安,还说他即日就来澜京与苍舒韵团聚。
十二月三十是年夜,也是苍舒韵生辰,花倾落会赶在这之前到达澜京。
“瑾瑜,今日怎么是你来接我,殷无疏呢?”
“阿韵,去是担心你,所以就来看看,殷无疏为什么还没来我也不清楚。”
瑾瑜今日莫名的不安。
“好吧,辛苦你跑一趟了。”
殷无疏没来,苍舒韵还是有点失落的。
“阿韵,我们是朋友吗?”
“当然。”
瑾抿着唇,接着就笑开了,白嫩的娃娃脸好看又好捏,反正苍舒韵是没忍住,伸手就捏了。
“唔,阿韵,你又捏我的脸。”
“那你给不给捏?”
“给。”
这世界上也只有阿韵最爱捏他的脸了。
两人在雪中走了很长的路,景宫被他们远远的甩在身后,甩在风雪夜里。
前方的风雪好像更大,苍舒韵止住了步子,不再继续往前,瑾瑜更是一瞬间就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雪簌簌的下,落在苍舒韵栗色的卷发上。
“阿韵,你走。”
“走去哪儿呢。”苍舒韵低着头笑,“我从来就无路可走。”
“我可以挡住他们。”瑾瑜着急的说。
“他们是景国死士营的人,精锐中的精锐,你挡不住的。”
前面的人围上来,此次的死士没有伏击花倾落和苍舒韵的那一次多,但比哪一次的还要厉害。他们步步紧逼,苍舒韵步步后退。
瑾瑜不甘,“阿韵,我们为什么不动手?”
苍舒韵冷笑,“这背后还藏着一只大耗子呢,我在钓他出来。”
他话说得轻松,好像在说今夜的雪好美一样。
“不要。”
瑾瑜却是不一样,他很急,无比的急,没有哪次让他感到这样重的危机感。
两人渐渐被逼进了死胡同,风雪冷的夜,瑾瑜却出了一头的汗。
“阿韵。”
苍舒韵格外的冷静,他定定的盯着前方,说:“大耗子就要出来了。”
黑衣蒙面的人群中走出一人,他身着一身黑金色长袍,缓步朝着苍舒韵走来。
远远的,苍舒韵看不清他的模样,近了他才看清楚。
这人长得和他一模一样,最细微之处也没有什么差别,就像是把一个他复刻出来一样。
瑾瑜目瞪口呆,所有的防备都在看到这人时无知无觉的收了劲,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
苍舒韵心里震撼无比,他没想到钓出来的大耗子是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他钓出了一个他自己。
“好久不见。”来人抬眼看苍舒韵。
苍舒韵强行静下心神且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人。
“你是谁?”
眼前人笑着,眉眼里全是锋利尖锐的刀。
“我是安是之,景国的太子安是之。”
苍舒韵心里顿时惊涛骇浪,面上尚且还能保持平静。
“你说你是安是之,那我是谁?”
“你?”
安是之勾着唇角,说不清是嘲讽多一些,还是不屑多一些。
“你不过的是个一出生就带着不祥,为父母所嫌恶厌弃,连一个正正经经的名字都不配拥有的玩意儿罢了。你看,你连名字都是偷了我的,身份也是。”
所有的平静都不再,消失殆尽了。
“呸!神特么的不配拥有,老子叫苍——舒——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