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织柔冷眼看着这一幕,连一丝触动也无。
江瑾临扯了扯唇,手上的匕首软绵绵得刺向江长信的胸膛。
霎时,他就被甩飞出去,砸落在地。
甲板上的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只包围了地上的江瑾临。
这一幕来得突然。
不只是蓝玉岛众人没反应过来,就连殷厉都呆愣住了。
就见江长信跪在地上,不住呕血。
他望向江瑾临的方向,气急败坏。
“你疯了,为什么……”
为什么要拉他一起死。
是那个酒。
那是他不久前同江瑾临一道喝的酒。
江长信怎么也想不到,江瑾临会用命毒他。
他不明白。
明明他观察了这个长子许久,明明江瑾临一直在替他们做事……
江瑾临温声道:“因为父亲害了阿柔,那次腾阳山,是你给宁岸下的药。”
他其实知道,一直都知道江长信不是好人。
他只是懒得说。
懒得管。
就算天下人都死光了,与他有何干系。
如今,也只是活累了而已。
累了这种口不由心、或者是心不由己的日子。
苏织柔眸光颤动,她忽地走向江瑾临,蹲在江瑾临身边,沉声道:“解药。”
江瑾临看向她,“没有解药。”
苏织柔死死盯着江瑾临。
“我没让你死。”
江瑾临失笑,他笑容愈发灿烂,甚至有些得意,
“这可由不得你做主。”
他什么也做不了。
但他可以杀了自己。
人生走到这,已经足够了。
也或许,他可以试试反客为主。
他柔声对苏织柔道:“你也可以不是海寇的女儿。”
没等到苏织柔的回应,他便已经毫不留恋得闭上眼。
像是连告别都不想留给世间。
苏织柔呆滞看着,她推了推江瑾临。
“醒醒,江瑾临?你醒醒,大表哥,大表哥……”
江长信见江瑾临死去,像是预感到自己的结局,他不甘起身,愤怒大叫。
却听破风声响起。
利箭从其后心窝穿过,让声音戛然而止。
江绍白持着弓,望向那倒地的人,沉默了片刻,喃喃道:“真不知道你都在想什么。”
随即扬声:“杀——”
江长信一死,一边的敌军便群龙无首。
足够的士气足以一抵十。
君扶月还在看着倒地的江瑾临出神。
连秦归雀低声同她说要上了,都没反应过来。
喊杀声震天。
血染海域。
殷厉穿过拼杀,到了苏织柔身边。
苏织柔还在抱着江瑾临的尸体失神,最后被殷厉强硬带走。
不知过了多久,沉渊海寇先行退兵。
留下一片残局。
江瑾临所在的那条船还在,江绍白上去把江瑾临的尸体带了下来。
君扶月到的时候,他勉强扯了抹笑。
“还别说,江瑾临比江长信适合做细作,谁也看不懂他。”
正是因为看不懂,所以江长信才信了江瑾临,才会谨慎一世,却败在江瑾临的一壶酒上。
君扶月也跟着扯了扯笑。
“至少,大哥保住了二叔他们的命。”
江瑾临用命杀死了江长信。
若非这最后的致命一击,只怕今日蓝玉岛真会不保。
大概也算是将功折过了。
且江瑾临与江长信同归于尽的行为太过震撼,有了这件事发生,蓝玉岛众将士也不会因为二哥是江家人起疑心,导致军中人心不稳。
朝廷也不会因江长信的过错,直接捋掉二哥的职位。
君扶月忽地觉得,江瑾临在今日这个时刻选择死亡,是深思熟虑了的。
他并非如他自己所认为的,那样缺乏感情。
他对待世间的态度,并非只有漠然。
沉渊海域这一退,就相当于摒弃了过去不知多少年部署的一切。
殷厉时不时还是会派海寇来袭击蓝玉岛。
但伤痕累累的蓝玉岛还是守住了。
直到两个月后,哨兵激动跑来营帐,高声大喊“援兵已至——”。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船队,悬挂着大雍的旗帜。
带队前来的是沈赢舟。
他出现在君扶月跟前时,瞧着黑了些,却是多了些神采。
沈赢舟带来消息,说是皇帝吃多了丹药,突然驾崩。
太子君阮楼众望所归的登上皇位。
一登基,便下令调集水师驰援蓝玉岛,举国之力肃清沉渊海域。
沈赢舟就这样,随队来了。
君扶月觉着,皇帝突然驾崩,大概也有些沈赢舟的手笔,但也不好多问,只能说干得不错。
沉渊海域。
苏织柔亦收到了沈赢舟随雍朝援兵而来的消息。
她呆愣了许久。
方才露出一抹笑意。
“还活着啊。”
殷厉从外走进来,第一时间宽慰女儿。
“阿柔,别怕,虽则他们人更多,但我们沉渊也不是吃素的,咱们沉渊自给自足,耗也能耗死他们。”
苏织柔看向殷厉。
在沉渊的这些日子,是难得的舒适日子。
每个人都对她毕恭毕敬。
虽然她不喜欢这个地方,不喜欢这个纷争遍布、将奴隶做兽、没有规则、充满血腥气的地方。
但殷厉这个生父待她却是极好。
凡她都到之处,底下的人,都会装出有礼平和的样子,她所居之所,更是充满雅致,与沉渊格格不入。
她笑道:“我相信爹爹。”
殷厉脸一红,憨笑着摸了摸头。
他温声道:“好孩子,爹爹知道,你不习惯这嗜杀地,你且再忍忍,爹爹保证,要不了几年,爹爹就会让你过上在扶水郡过过的生活,不,会更好。”
苏织柔:“我不在意,我如今就爹爹一个亲人,只要和爹爹在一起,在哪我都愿意。”
殷厉不由红了眼眶。
“爹爹对不起你,只是过去,你在沉渊爹护不住你,我也不知道江长信会那样待你,若我早知道,我无论如何也会去接你来……”
苏织柔柔声道:“爹,过去都过去了,您的苦楚我都明白,如今最要紧的是外头的战事,您要小心,我就您一个亲人了。”
殷厉看着乖巧懂事的姑娘,心头一软。
“不是什么大事,蓝玉岛早就被耗差不多了,再说你爹我能在沉渊活到这个位置,岂可小觑,就这一身武功,就没人能敌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