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门外的禀报声音,吕小伟沉声回应道:“进来吧。”
只见一名大约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身穿飞鱼服,腰系马蜂腰,斜跨绣春刀,腿绑螳螂腿,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进门环视一周后,直接对着吕小伟跪拜道:“下官昆山县锦衣卫小旗官,拜见大人。”
看见这名小旗行的是跪拜大礼,吕小伟明白他应该从张虎那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也就不再推辞,开门见山道:“本官的身份想必你已经得知,但是目前本官正在秘密侦办一起大案,你就按照对待张大人师爷的身份,来对待我,明白吗?”
小旗赶紧磕头道:“张大人已经叮嘱过下官,大人的身份定然不会泄露,下一步如何行动,还请大人示下。”
吕小伟拿出田文修、田如烟以及杀害柳生的两人画像,递给小旗道:“画像上的这四个人,正是本官这次要追缉之人,你现在认真记下他们的模样,一会以田老汉家发生命案的理由,需要搜捕嫌犯的理由,挨家挨户的搜查,如果看见画像之人,不要打草惊蛇,悄悄回来禀报。”
说到这里,吕小伟看了一眼被绑在墙角的白老三道:“顺便安排两个人,将这个凶犯押回你们锦衣卫驻所,还有床上这田老汉两口子,作为证人一并带回去,等候审理。奥,对了,你一会搜查之前,把本村的里长叫过来,顺便带上他们家的族谱,我有事情要问。”
“是,大人。”小旗起身后,整理了一下衣着,对着门外喊道:“进来四个人。”话音刚落,四个同样身着锦衣卫常服的人,跨步进屋来。
小旗官指着其中两人道:“你们两个将这个凶犯押解回咱们驻地牢房,等候审理。”
说完指向吕小伟,对着另外两人道:“你们两个留在这里,保护这位张大人的师爷,记住,一定要确保师爷的安全,否则,军法从事!。”
剩下的两名锦衣卫力士,也许是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小旗官这么郑重其事的下军令,一愣之后,赶紧行礼道:“大人放心,小人保证完成任务。”
在外人面前,小旗官为了不暴露吕小伟的身份,只是简单的作揖之后,就出门大喊道:“第一组继续包围警戒整个村庄,一个人也不许走脱,第二组跟随我来,挨家挨户搜查凶犯。”
不一会,白家村的里长就被一名锦衣卫叫过来。只见这名里长年约四十多岁,一身短襟打扮,枯黑、干瘦的脸上布满沟壑般的皱纹,进门听到锦衣卫称呼吕小伟为师爷,赶紧跪下行礼道:“白家村里长田文正,拜见老爷。”
吕小伟上下打量了一下田文正,发现果然如猜想那般,眉宇间和田文修的画像有三分相似,按照当代起名规则,这个田文正应该和田文修是同辈亲属。
吕小伟不动声色的问道:“我是锦衣卫张大人的师爷,昨日路过你们白家村,借宿在田老汉家中,没想到居然撞见一桩人命官司,这才按照张大人吩咐,搜查疑犯,族谱带来了吗?”
“带了,老爷请看。”田文正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册子,双手递给吕小伟,这才试探性的问道:“不知我们村谁犯了官司?是这家的田老汉吗?他可是老实人啊,请老爷明察。”
吕小伟翻看着田氏族谱,头都没抬的回了一句:“案子还在侦办中,嫌犯也没抓捕归案,你还是少打听,不过我可以透露一点,田老汉夫妇应该没关系。”
从田文正交出的族谱来看,果然是建文朝末年开始记录,田家祖上第一代叫做田彦修,和黄族长当初所说一致,应该就是黄子澄二儿子黄玉的化名。
和其他的族谱不同的是,这本族谱上只有名字,而没有族人的生平过往,翻看到最后,吕小伟终于找到了田文正这一代的记录,可是蹊跷的是,并没有看见田文修的名字,也没有田文修所谓的堂哥黄知县的名字。
吕小伟估计,大概率是有人故意抹除田文修和黄知县的名字,其中肯定想要隐瞒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只是吕小伟的脸上并未表现出来异常,而是借口调查案件嫌疑人,详细的向田文正询问他们这一代的人。
从田文正口中得知,他们这一代属于文字辈,一共有三十三个男丁,二十五个女孩,活到成年上了族谱的只有三十个男丁,十八个女孩,而且,这些女孩都已经出嫁,全部都是嫁在昆山县附近的村子,田老汉的女儿也是其中之一。
听到这里,吕小伟故作疑惑的问道:“你们田家的族谱为何与其他家族不一样,别人都是生下男丁就写进族谱,而且还把生死时日、人物生平、妻子姓名,娘家住址等等详细记载,可是你家的族谱为何要等到成年之后才录入姓名,而且仅仅只有一个名字,没有任何生平往事?”
说完之后,吕小伟先是打开他心通技能,这才盯着田文正,看看他是否有所隐瞒。
谁知田文正仅仅一句话,就搪塞过去:“这些都是祖上定的规矩,我也不知道为何。”
而从田文正脑海中传回的画面来看,他确实想的是祠堂中高高在上的那幅祖先遗像,并无异常。
为了不打草惊蛇,吕小伟留下族谱,打发里长田文正去协助锦衣卫小旗,挨家挨户的搜查所谓的嫌疑犯。
等到田文正离开后,怜烟眼看没有查出任何线索,懊恼的坐在一旁生闷气,看见吕小伟还在研究田家族谱,不解的问道:“义兄,族谱上不是没有田文修他们的名字吗?还有什么可研究的?”
吕小伟则是哈哈笑道:“为兄教你的心思缜密四个字,你忘记了?难道所有的案子线索都摆在桌子上,让你去拿?你要记住,既然发生过的事情,必然是有痕迹留下的,只是需要慢慢挖掘而已。”
怜烟听见吕小伟的话,眼前一亮,赶忙追问:“义兄是发现什么了吗?快告诉我啊。”
吕小伟手指着族谱上的一个人名道:“你看这个人,按照族谱记载,应该是里长田文正的二大爷,你再看他的后代,居然没有一个人,你不觉得可疑吗?”
顺着吕小伟的手指,怜烟发现族谱上的记载,果然如义兄所说那样,这人虽然有老婆的信息,却没有后代的记录。
怜烟思考片刻后,提出自己的想法:“义兄,虽然这个人没有后代,可能是有所隐瞒,但是不排除他和媳妇因为身体原因,不能生育的可能性啊?亦或者他们的孩子早夭了?”
吕小伟赞许的点点头道:“你能想到这里,已经有了最基本的侦查知识,只是你忘记了,证据只具有排他性的,而所有的疑点仅仅只是一条思路,都是需要验证后,排除一切其他因素,才能作为证据来使用。”
“而且,”吕小伟停顿一下,又把族谱向前翻了几页,指着一个名字道:“你还忘记了一点,疑点一般不是单独存在,肯定是有关联性的,我既然说这里有疑点,肯定还有其他佐证,你看这里,想到了什么?”
怜烟继续顺着义兄的指尖看去,发现吕小伟指着的,是田文正的爷爷辈,而巧合的是,这一辈人的嫡子老二,也是没有后代的记录。
怜烟惊叫道:“这也太巧了吧?怎么这一代人的老二,也是没有后代?他们也是无法生育?”
吕小伟淡淡说道:“不止这一代,你拿着族谱认真看,他们田家每一代的嫡子老二,都是没有后代记录的,这能用简单的巧合来解释吗?”
怜烟不相信的结过族谱,顺着辈分一代一代的查上去,果然发现这个规律,那就是每一代嫡子老大的二儿子,都是没有后代记录的。
怜烟一脸佩服的说道:“义兄,你这也太神了吧?就刚刚看了一会,就发现了隐藏这么深的规律?”
吕小伟笑着给怜烟科普知识:“你记住,在办案过程中,一切不符合常理、而又存在潜在规律的事情,都是有人故意为之的,而找到这样做的原因,就能打开找寻真凶、抓捕真凶的大门。”
说完之后,吕小伟又给怜烟布置了一个任务:“这本族谱的秘密,不止我刚才说的这一点,你再认真分析分析,还有一个规律存在,分析出来了,有奖励!”
怜烟听到义兄有奖励的话,顿时来了兴致,迫不及待的认真开始翻看族谱,心想义兄这么短时间就找到了两个疑点,自己多下点功夫,肯定能找到规律,拿到奖励。
这时,锦衣卫小旗官满头大汗的回来,一进屋就轻声禀报道:“大人,有发现!”
吕小伟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桌子上问:“别着急,喝口水,慢慢说。”
小旗官没有想到,吕小伟如此高官,居然还能这样体恤下属,感动的双手捧起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道:“属下在里长田文正二大爷家中搜查时,刚开始并未发现有何疑点,但是就在我们离开的时候,从他家旁边的小巷路过,我总觉得那条小巷,比他家从院门到上房的距离长了不少。”
说到这里,小旗官满脸的得意:“于是我悄悄爬上墙头,果然发现他家的上房后面,隐藏着一个小院子,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已经让手下已经团团包围了那家人,大人你看下一步如何处置?”
怜烟听见发现线索的地方,果然就在吕小伟怀疑的人家中,心中对于自家义兄的佩服又更上一层。
吕小伟则是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淡淡问道:“没有打草惊蛇吧?”
小旗官慌忙摆着双手道:“绝对没有,我的下属也不知道在搜查谁,他们只是跟着我,防止有人逃跑而已,我发现疑点赶紧回来向大人报告,其余人还在那里待命。”
吕小伟起身道:“前面带路,去看一看。”
。。。。。。
田二爷此刻虽然一脸镇静的坐在自家上房喝茶,但是内心却是心神不宁虽然这帮官差说是田老汉家中发生命案,要挨家搜捕嫌犯,但是看着带队之人锦衣卫的官服,天二爷总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就常理来说,简单的一桩农村命案,就连官府县衙也是爱搭不理的,简单就破获,如果太难或者没有线索的案子,一般都是按照悬案搁置的,更别提锦衣卫这种天子亲军,什么时候对于一个农家命案这么上心了?
就在田二爷心神恍惚之际,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在锦衣卫小旗官的陪同下,徐徐进了自己大门。
这名书生开门见山道:“本人是锦衣卫张大人师爷,统领这次追捕嫌犯事宜,你且安坐,我们看看就走。”说完,转头看向小旗官,用眼神询问发现疑点的偏房在哪里。
小旗官清了清嗓子对旁边的锦衣卫道:“你们把守好四处,谨防疑犯逃脱,留下两人保护这家主人。”
说是保护,其实就是看守田二爷夫妇,防止他们通风报信。小旗官这才转身作出一个请的动作:“师爷,这边请。”说完,径直在前面带路。
吕小伟跟着小旗官,绕过上房之后,在屋后的墙上对着墙砖使劲一推,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只有两间房子的小院出现在眼前。
小旗官警惕的拔出绣春刀,对着吕小伟道:“大人,要不让我们先进去搜查一番?”
吕小伟虽然有神功在身,而且基本已经刀枪不入,但是面对下属的急于表现,还是略微点头道:“去吧,小心一点。”
“是,大人。”小旗官对着身后跟随的手下道:“跟我上!”说完,就一马当先闯了进去。
两间房子很快就被翻了个底朝天,可惜从小旗官回来复命的沮丧神态可以看出,搜查结果不尽人意。
果然,小旗官垂头丧气的回禀道:“大人,屋内并没有人,不过,能看出来,这里肯定有人生活过。”
吕小伟仿佛没有听到汇报,而是直直的看向院子中间的一口井,小旗官试探的问道:“大人,那口井有问题?”
吕小伟点点头道:“派几个人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