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连风行睁开眼,眼前群山连绵,林莽蜿蜒。
“这是?棋盘山里?”
道士收回拂尘,点头:“你且细细看,当ri你住的宅院,既然公子你认真了想必必是记得周围的方位标记。”郝连风行举目远眺。今天没有氤氲雾气,比那日大雨中的迷蒙更容易辨认。
看了一会,郝连风行找到了一片枫树林。虽是严冬,枫树叶子却没有完全凋零,这让郝连风行记住了路标。“这山头走下去山坳上坡那片枫林后面便是一处宅院。”
郝连风行有点小小兴奋。毕竟前日是不舍梨花走的。今番道士用了法术不费时日便再次来到这山坳。
道士夹住他的胳膊再次让他闭眼。郝连风行知道他有道术比走的快,于是紧闭双眼,耳边瞬间呼呼风啸。片刻停止。他们已经站在了山坳的边上。
“自己看吧。”道士略带嘲讽,清冷的声音。
郝连风行睁开眼见满目荒坟,茅草有一人来高,怒目狐疑的看着道士:“你便是有些法术,如此作弄人何意?本公子已经说了到前方宅院,你却带我来这荒坟野岭。”
道士将拂尘一甩,郝连风行眼前的坟地瞬间化成一片豪华的院落,正是梨花家。待拂尘扫过,幻境消失,坟茔依旧荒凉恐怖散发着孤寂凄凉的气氛。
郝连风行,心内一沉,恐慌瞬间侵袭身体每个毛孔。他不是怕这荒坟。他怕的是心爱的梨花真的如这道士所说——非人是妖。
“你这愚民一再说贫道是做了法术骗你,那你自己仔细看这山间风景,自己记下的路标可有差池?”道士找个青石板坐下来,摆弄这拂尘玩,懒得搭理这不面对现实的男人。
郝连风行却睁圆了眼睛,细细辨认,周围的山景。在梨花的院子住了半年,周围的山峰形状,草坡几处背阴向南,枫树林的树干什么形状。他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甚至从树林中弯弯绕绕流出的一条小水沟,在院子前面弯过去,他都能说出几个弯儿。
但是,明明是一座宅邸人家,只一天*的功夫怎么变成了荒坟?
坟头大大小小,一片片连着。明显看出是处古坟荒地,没人打扫,蒿草连城大片,在深冬的风里白赤赤的摇摆着。
恰好一处土堆的地面忽然浮土松开,露出个小脑袋。白色的毛发,尖耳朵尖嘴,黑溜溜的大眼睛顽皮的张望着,刺溜儿一下跑出来玩儿。
一只小白狐。
道士待白狐跑出了离坟墓百米的树林中,将拂尘向着白狐的方向甩去同时口中念念有词,那小白狐便被定在树林间。
道士兀自走上前,依旧阴阳指护心口中念念有词,只见小白狐,缓缓变成人形,竟是那梨花身边的侍女。
“你?你?”此时跟随道士走进林中的郝连风行大骇,张着嘴指着那侍女说不出话来。
那白狐妖转头看见郝连风行也是万般惊疑:“姑爷?你?怎么——在这里?”奈何被道士的法术定住,不能逃脱,吓得浑身抖动
郝连风行此时扶着树干慢慢滑下瘫坐地上,思维瞬间短路,只差昏迷过去。心里愧悔万分,竟然自己心心念念爱着的女子是异类,
“梨花,为什么?你我琴瑟相合,为什么你不是人?”
“说对了,她不是人,还是吸食你阳气以助修炼的妖。”
道士此时已经拿出那面小菱镜向那白狐侍女照去。
“姑爷,救命,奴婢就是出来打水的,没有魅惑生人,姑爷高抬贵手饶了奴婢。”
那白狐侍女如筛糠一般抖动黑色的眸子哀求的看着郝连风行。
“小妖,休得嘴硬,今ri你没有惑人不等于明ri你不会惑人。”
道士的镜子照在白狐侍女身上,瞬间,她就化作了狐狸的原形伏在地上。
“道士且慢。”
郝连风行忽然出拳击中道士的手臂,道士手臂一歪,镜子偏离了白狐侍女的身体,白狐机灵的从地上爬起瞬间蹿出十几米钻进一处树穴不见了踪影。
“你这愚夫,现在什么都清楚了,因何还搅扰我收妖。”道士气急败坏。
郝连风行此时已经没有精力和思维来搭理道士,随他谩骂着,满心沉浸在梨花不是人,是异类的纠结里。
毕竟那半年的一切都是真的。毕竟是甜蜜爱过,付出过。就算惊慌失落又怎能一时间收得回。
“愚蠢!”道士垂眸看一眼郝连风行失魂落魄的怂样。一个清风咒拂尘一甩将他打发出山。
然后念动口诀招来一群捉妖的道士。霎时间拂尘漫天,道语咒术回荡山谷。
棋盘山千年古墓一时间哀嚎遍野,哭喊连天,一只只大大小小的白狐从墓穴中钻出,满山寻觅逃跑的路径。白梨花银牙咬碎,满面泪痕,听着死里逃生的小狐的哭诉:“小姐快和我一起逃吧,带道士来作法施咒的就是——姑爷。”
那是一场棋盘山精灵的劫难……
回忆是甜蜜虚无而残酷的。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郝连风行从靠着的宜城客栈的廊柱上抬起头来,老泪不知何时湿透离衣襟。
他知道了这鞭痕的原因。
昨夜他是梦见了梨花,但不是他记忆中清甜曼妙的女子,那一脸风霜的皱褶让他没有认出是谁,唯有那双仇恨的却隐约看出当年风情的杏子眼,让他一时恍惚以为是梨花。
不是说妖精是不老的吗,梨花因何如此容颜,像百岁般的沧桑。
其实过了半生,他已经能平静的对待梨花不是人是异类的事实。
只叹那时年轻幼稚,轻易的就怀疑,轻易的就信了他人的挑唆。
梨花若真是要吸尽他阳气,因何会熬药给他吃,又因何会在祖父不在时偷偷放他出山。
郝连风行半生娶了无数妾室,外人以为他郝连风行是秋瓷首富自然*成性,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寻找梨花的影子。
“梨花,若是你,如何责罚我都不怪你。终是风行辜负了你。”
一串老泪再次滑下郝连风行老皮老脸的面颊。
对面的门嘎吱开了,小白从门里蹦出来:“嘎嘎,老郝连你起的早啊。我正要去敲你房门呢,该上路了。”“好。告诉老人家我这马上就能动身。”郝连风行急急转过身进房间,避免小白看见他的盈雾的眼眶。
吃过早点,慕米桃嘱咐胡婞在这好好将养身体,然后铭记画轩自己会有人来联系她等等,做了一番交代。
郝连风行的马车在前,慕米桃的马车在后,一路穿过宜城往东南方向驾驶。
出了宜城眼前便是一片丘陵山地。
“车夫,前方可有什么城镇?”慕米桃撩开帘子喊道。
“老人家,前面路过一两个小镇子。再往东大约三百里是座山城重镇叫棋盘镇。皆因远处的大山为棋盘山,绵延天泽和西贺两国境内,哦,呸呸,看我这不会说话的,现在是一个国家了。反正是因此棋盘山叫做棋盘镇。我们这速度,约莫午间到一处小镇打尖,今日晚间便可到达棋盘镇。”
车夫高嗓门,慕米桃听的清清楚楚。西贺真的已经为离倾绝所有了,她仿佛还是感到像新消息。
走着走着忽然前方郝连风行的马车慢下速度等慕米桃的马车上来,两车平行,郝连风行撩起轿帘:“老人家,待午时到了小镇打尖,兄弟要到山里转转寻寻故人,老人家可自行前往棋盘镇富盛客栈等我。约莫晚些时候,兄弟我会到富盛客栈与你会和。”
“哦,好。郝连兄弟有什么事情尽管去忙,只是你的伤要不要先处理再上路?”
慕米桃自昨晚到今早一直感觉郝连风行诡异,猜测他到山中必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并未戳破他。
“伤,呵呵。不妨事。”郝连风行神色复杂的笑笑缩回轿子里。
中午时分,马车来到一处简陋的小镇,只有百十户人家,驿站里也只供应简单的馕饼,水饭。
小白是个吃货,一看这伙食躲在马车里嚼人参。
慕米桃简单吃了几口芝麻馕饼:“郝连兄弟,不管什么事,就算寻亲访友。也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吧。”
郝连风行看着棚子外的深山发呆了许久,站起身:“不饿,无妨。兄弟先进山访友。”
说罢,郝连风行连马车都没做,便只身往棋盘山脚下走去。
慕米桃也赶紧结账。喊来小白:“人参萝卜吃了几根?可够你一天半载灵力的?”
“呃——没问题。”小白打了个饱嗝拍拍肚皮。
“好,那就跟在郝连风行身后,昨晚他房间诡异,并且他身上莫名有伤,老朽我恐他被妖异所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嗯呢,无忧娘娘,我听你的,指哪打哪,咱们走,赶紧跟上老郝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