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条小河边的胡杨树干,却靠着一个瘦弱的女子。离的远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只看见她穿件月白的裙子,被寒风吹的呼呼飘摆,在黑色的夜里格外显眼。
哭泣的嘤嘤声就是从她那一抖一抖的身体里发出来。
女子的脚下有一块十几厘米高的大青石。
就在女子靠着的树干上沿着树枝垂下几尺长长的白绫,随风荡着。
慕米桃暗暗吃惊:三尺白绫,这是要自裁啊这。
又一个想不开的女子。
女子哭泣着抬起头抓过那白绫手指抚弄着,嘤嘤之哭泣更加悲切。
将死之际,谁不留恋有知的生命,谁愿意真的放下血肉的躯体。
忽然女子似乎打定了主意将白绫结成套,女子踩上脚边石头,将头颅搁在白绫的套结里,想东边留恋的张望一眼将石头踢开。
忽然一道耀眼的红光射去。树木被震断,白绫在红光中燃为灰烬。
女子扑通跌下地面。抚着完好的脖颈又是惊吓又是惊讶的大哭起来。
“姑娘,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你正当华年的女子。世间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心里放下就是放下了。”
女子忽然看见一个老者走到面前。
惊慌又羞愧的垂下头:“老人家是你救下我?”
“正是。”
女子站起身复又跪下给慕米桃磕了一个头,便慌里慌张头也不抬的落慌走了。
颓然留下那颗被她牵连折断焦糊的树干。
慕米桃看着她纤细瘦弱的背影猛然发现了她的秘密。也许那就是她轻生的原因。
唉,叹息一声,摇摇头。
女子的青春最怕的就是遇错男人。现代人知道追求自我,古代女子没有那样的社会环境,该如何呢。
回到住宿的地方已经将近三更。慕米桃在院子里坐了一会,留心听还有没有嘤嘤的哭泣声。四周是沙漠夜晚的干燥和流沙的气味。
慕米桃打了一个哈欠,洗洗睡了。
第二日,起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洗漱完毕正赶上掌柜的一家吃午餐。只有老两口
因为是民居改成的,又没有多少客人所以一般都包食宿。慕米桃和另外一个中年客商和掌柜的老夫妻一起用午餐。
玉盘关老百姓家的午餐可算是一天中的正餐。一盘切碎的馕饼,一盘炒鸡蛋,一盘蔬菜。再配上几块甜蜜的甜瓜。
普通人家的午餐也就这样了。只是掌柜夫妻的脸色还是那么阴沉。似乎烦闷在他们的皱纹里已经挂不住了。
中年客商稍稍用了几口鸡蛋便起身告辞。这样东奔西跑在外面混生活的男人,嘴已经吃叼了,自然吃不下这水菜大饭的粗食。
慕米桃见他走出院落便拿起一块甜瓜边吃边问:“掌柜的,你们儿女都在外面忙,还是都成家了,家里就你们老两口?”
老头儿对这住店老头的打听很不高兴没吱声就拿着碗筷出去院子里蹲着吃了。
老太太垂下头急速的扒拉着盘子里的碎饼也要转身出去。
“昨晚老朽回来的晚,恰好在河边救了一个要自尽的姑娘。”
慕米桃像是自言自语念叨。
‘啪——’碗盘落地摔碎的声音。老太太呆呆的立在门口手里还做着拿着碗的姿态。
半晌,老太太转过身,颤抖的语气:“老客官知道什么,见到什么,莫要说出去就是,我们老皮老脸的丢不起那人啊。”
“若是自家儿女爱外面被人欺负了,自家亲人还嫌丢脸,那还要亲情做什么。”
慕米桃冷了声音。
老太太木讷的站在门口。
忽然楼上传来打骂的声音,随之女子的哭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惨的传出来。
“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孽障,让你还出去丢人,让你给老子丢人!”
“爹,那你就打死女儿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呜呜呜呜——”
老太太疯了一样跑上楼去,慕米桃也跟了上去。
只见刚才出去吃饭的老头不知道怎么已经跑楼上去了,还冒着酒气。
闺房里房门打开。手里拿着藤条,正在一个女子的身上抽打,也不管那是女子身上的什么部位,女子头发蓬乱,衣衫凌乱疼的满地翻滚,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被抽出的血印子,只是双手紧紧护着肚子。
“老头子,快停手,你这不是要把她打死吗。”
老太太使劲抱住那老头子的大腿,边哭边哀求。老头子力大一脚就把老太太踹下楼梯咕噜噜滚到慕米桃脚边。
“实在太凶残了,啊啊啊,我老人家都看不下去了。”
小白在袖口边上躲进袖子里头。
老头挥起藤条还要向女子身上抽打,那女子声音嘶哑的已经喊不出声了。蜷在地上也不再挣扎。
慕米桃此时已经气愤难耐了。不论古代还是现代都有这样把女儿当做私有财产随意打骂侮辱的家长。慕米桃生平最恨的就是重男轻女。
纵身跳到楼上就在老头再次举起藤条瞬间捏住他的手腕将老头撇到一边儿。
“有本事你打外人去何苦打自己女儿。”
“这是我们家事,轮不到你来管。”
老头素日可能也是个在家里撒泼蛮横无理的,见自己在老婆孩子面前落败失了形象涨红着脸吐着酒气叫嚣着冲上来举起藤条向慕米桃挥来。
慕米桃也不想伤了这老头性命,毕竟这确实是人家家事,只是自己正义感作祟,昨晚刚把这女子从鬼门关前捡回来,今天这老头这样绝情的打,不是又要把她逼上绝路吗。
啪啪啪几下分筋错骨手将老头子困住用他身上的丝涛将他缚住,扔在隔壁房间。
“哎呀呀,你敢绑我,我到官府去告你。”老头子还在不住嘴的谩骂。
老太太愕然看着老头被慕米桃绑起来,呆了半晌忽然身子发抖:“老侠客饶命。您有什么要求,我们都答应,住宿费我们也不收了。”
慕米桃真是哭笑不得。眼见那女子已经被老头踢打鞭子抽昏过去。身上地上一滩血迹。这老太太还一个劲儿的喊饶命。
该是多么冷酷自私的父母才能有这样轻易就想轻生一死了之的女儿。
天底下就有这样的人,品行道德本不配为人父母,偏偏生育能力旺盛,徒然增添世间多少缺失爱缺失温暖的孩子。
“这女子是你们的什么人?”
慕米桃冷冷的问。
“是,老身的女儿。”老太太哆哆嗦嗖的答。
“是亲生的吗?”
“是——是老身亲生的。”
“那还不赶紧去请朗中!”
“什么?请郎中?万万不可啊。老人家你是不知道其中细情。老身怎么敢被外人知道啊。”
“难道眼看着她死吗?这可是你亲生的闺女。”慕米桃真是被这对掌柜的夫妻气到了。
慕米桃知道对这样愚蠢的人讲道理也没啥用。转身自己去请郎中。
没想到却被老太太紧紧抱住大腿:“老大侠,你知道就是知道了,千万不能再让别人知道,家丑啊家丑。我们做父母的丢不起那个脸啊。”
“你们丢不起那个脸,就死得起女儿是吗?”
慕米桃低头看着这满脸核桃文本该越老越慈祥,此刻看着却分外恶心的老妪,真相一脚把她踢到沙漠里嗮太阳去。
吸了吸凉气。慕米桃冷声道:“你松开手,我去看看这女儿还有救没。”
“啊?你?老人家虽是老人,毕竟是男女授受不亲,小女衣衫凌乱,怎能——”老太太下面的话没说出来,慕米桃也猜到了几分。
“原来你是个老色鬼,老*,也打我女儿的主意。你不能动我女儿,你放开我,我要把你打跑。”
那老头子在里间听见了慕米桃要的话忽然声嘶力竭的发出吼叫。
一波儿又一波儿的怒火席卷着慕米桃的底线。
这老头看来也是在外面的社会饱受欺压,已经得被迫害狂症了。
这都是什么爹妈啊。女儿都要死了,还不给看郎中,还不让懂医术的人看。
慕米桃想救人的心也是醉了,不知道这脚是往前迈还是往后迈,不知道这人是救还是不救。
“无忧娘娘,你何必听这对老糊涂的,你看那女子已经要没气息了。他们没人性,咱们有哇。”小白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慕米桃压住心火沉声道:“再不松手把你和那老头绑一起送衙门,告你们个虐待子女的大罪。”
“好像没有这种罪名吧。”小白嘀咕道。
慕米桃才郁闷的想起来,古代是没有。
古代讲究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
那这家子的意思就是叫这女子亡?
奶奶的,什么混蛋逻辑,你们以为生了孩子就有资格指挥,甚至收回他们的生命?
那你们把孩子带到世间,问过你孩子愿意来你家做你们的孩子吗?问过你孩子的意见没?
生了孩子就随意处置好像你们把他们生出来有多大恩德似得,不过是你们嘿咻过后的副产品好吧!
很显然,现代思维对处理这古代一家子的矛盾还排不上用场。
慕米桃也懒得和他们废话。
伸手提起老妪的脖领子将她抓到和老头子一间。
走近那女子,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刚才离的远没注意到她身上的血,以为就是被老头用鞭子抽的,现在才发现,那血流是从女子身下流出的,已经凝固了,散发出淡淡的新鲜的腥味。
而女子的气息已经残若游丝。脸色已经寡淡如纸,似乎一撕就能撕开。
昨晚,慕米桃就看出那去要轻生的女子是有了身孕。此时看来,已经被老头打滑胎流产了。被她亲爹打流产了!
慕米桃的心,哇凉哇凉的。转身冲到里间的门里:“你——你这个人渣,明知道你女儿有了身孕,还往死里打,你就是想把她打死对不对?枉你托生为人,简直*不如!”
老头见被慕米桃说中的诡计,一时吃瘪转过头去。
“老大侠,您老看见了,千万别说出去啊。我老婆子求求你了。这要是被外人知道,我们老两口不能抬头不说,叫我那在县衙当差的儿子怎么做人呐!”
老太太又爬过来拽着慕米桃的腿使劲磕着头。
“呵呵,你儿子不好做人,你们没法抬头,就只好叫你女儿去死?呵呵,你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怎么就没生出一副人心?儿子是你们的孩子。女儿就不是吗?为了儿子好过就得让女儿带着身孕去死?一尸两命?你的女儿又如何愿意被你们这样的父母生出来!”
慕米桃越说越气愤,简直想一掌结果了这两条重男轻女的老命!
古代女子被封建礼教层层束缚,是个注重女子桢襙的意识水平,就是现代,女孩子未婚先孕也是不受待见要被指背骂的。甚至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在现代也是米有根除的。在落后地区还是生儿子乐,生女儿送人。
男人可以随便乱来,女人却不能随便结种。男人,永远是有特权,女人永远是被偏见。
这女孩一定是被男子欺凌了,在家里不但找不到亲情,还被如此自私狠毒的父母虐待,嘲笑。难怪日夜不寐想去轻生,那哭声凄凄惨惨。
慕米桃生平最见不得这样凉薄的感情。
想到救人要紧,慕米桃恨恨的踢了那老头一脚,狠狠关上里间的门上锁。
“小白,将你的人参拿出一根来,另外你赶紧变成童子去请个郎中来。我来给这姑娘擦洗下。”
“哎!”小白跳下地打个滚变成童子急溜儿跑远了。
慕米桃将这姑娘用清水擦干身上血迹。放平在榻上。手指探到她还有微弱的鼻息。
慕米桃将人参捣碎放在女子的鼻端。
细看女子也就十五六岁。眉目如画,口鼻小巧,长的也是一副可人儿的模样。
唉,哪家混蛋浪荡子将这样花一样的女孩给糟践了还不负责,真真可恶,慕米桃心说,待这姑娘清醒,非找到那个混账男人暴揍他一番不可。
不一会,小白领着一个老郎中风风火火的走进院子。意外的是,小白身后还跟着耶律流苏。
慕米桃迎出去,其实她是怕耶律流苏上楼看见那女子的不雅。
“老人家原来你住在这里,怪流苏我昨晚喝多了,没有好好安置神童和老人家。幸好刚才遇见神童寻郎中,怎么?老人家您是哪里不舒服?”
耶律流苏快人快语说着就命身后带来的仆役将几个礼盒摆在院子的磨盘上:“刚看见神童,仓促间买的,老人家莫要嫌弃。等下收拾收拾物品,和兄弟我回我们耶律府居住。老人家身怀绝技怎么能屈居在这贫民窟里。”
慕米桃哪有时间和他啰嗦,一边的郎中还在张望:“小童儿,你说的病人姐姐在哪里?”
慕米桃向耶律流苏拱拱手:“耶律兄弟的好意,老朽心领了。只是老朽还惦记着楼上的病人,暂时失陪啊。小白,你在这陪耶律前辈聊着。”
“楼上的病人?这家的小子在衙门当捕头,兄弟我是认识的。难道是楼上的胡小姐?”
耶律流苏蹙起眉头:“若是胡小姐,兄弟也是有责任的。老人家先和郎中上楼,莫要管我。”
“和你有责任?”慕米桃老眉毛倒竖?
难道是他?坏了那姑娘的名声?
畜生!等会儿再和你算账!眼下还是救人要紧。
慕米桃和郎中上楼,那姑娘还在昏迷,气息更弱了。
郎中走进榻边看见女子身下流的血,皱眉摇了摇头。
“郎中摇头何意?”
“这姑娘昏迷多久?”
“不到半个时辰吧。”
“昏迷的也太久,失血又太多,只怕救回来也是废人。”郎中边给姑娘把脉边皱眉。
慕米桃的心都跟着揪揪着。这么小的女孩,在现代还是初中生,在古代就要谈婚论嫁,一个不慎遇了坏人就输了人生甚至丢了性命。
唏嘘。
“郎中,废人是何意?是不能生孩子了吗”?
“苟延残喘,徒有一口气息的活死人。何谈生育!”
啊?慕米桃惊出一身冷汗。
这女孩身体健康时都要被他亲生父亲打死,只因嫌弃丢脸,要是成了活死人,这样的父母哪里还会管她?那岂不是生不如死比死还悲惨!
况且,父亲虽狠,毕竟母亲还不至于虎狼之心,尚且能管她一口气。他日若是姑娘的父母不在。只能依靠她兄嫂的话?这世间有几个兄嫂会长年照料僵死的妹妹?
若是碰见那势利小人的恶毒嫂子,这姑娘岂不是太悲惨!
“老郎中,这姑娘的病,可是有什么世间奇药能医治?”
老郎中沉吟片刻,抬头看着慕米桃:“老朽在这玉盘关行医二十几年了,这家人。我倒是认识,不知道老人家你是这姑娘何人?”
“过路人。投宿在此。实在是不忍心这姑娘被——她亲爹鞭打致死,故而相救。只要老郎中能治好这姑娘,老朽我也是不差钱的。”
“唉,孽债啊。幸好遇见老哥哥你好心。”郎中叹口气,打开随身携带医箱取出一个古旧的小瓷瓶倒出一粒暗红色的小药丸。
捏在手里:“这是当年我在大瑞的岳华山遇难,神医门主亲自送我的救命丸。当时老朽遇见恶人被毒打险些丧命,幸好遇见神医门主,他将老朽伤口包好又给了老朽这颗救命丸。老朽没舍得吃仗着当时年轻挺过来。一直珍藏着。如今就给这孩子吧。”
“多谢老郎中慈悲。”
慕米桃急忙倒碗清水将药丸给姑娘喂进去。这姑娘已经不能自主咽食。慕米桃只好捏着她的下巴将药丸给她颌下。
“这药丸也只能保住她的命。至于醒来后能否如常,还需千年老参和灵芝滋补半年。没有万两金银下不来啊。”
老郎中摇头,一般家庭就是有心也没这银钱啊。何况这女子还是败坏了家门。被生父打的。
“银钱不是问题,既然老朽我遇见了这事,帮了这姑娘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只是郎中说认识神医门主?那是哪一年?”
慕米桃暗暗思想,若是百里逍遥的话那他就是妖精了。现在百里逍遥才二十出头,几十年前那不是在上辈子。郎中细想了一会儿:“应该是三十年前,老朽还在二十出头血气方刚之时。”
“那神医门主可有姓名?”
老郎中摇摇头:“那时神医门主是百岁老者,一时出手相救自己并未说是神医门主,是他手下人无意中喊他,我听见的。那手下还被他训了一顿。”
百岁。哦。慕米桃放下心来。要是百里逍遥是妖精,自己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离倾绝。
多情!还在想这那花萝卜。慕米桃掐了掐自己手心。
“就因为那次事件,老朽我才下了学医行医的决心。”郎中又掏出银针在姑娘的几大穴上扎好。
“现在该做的都做了,只能等着奇迹吧。”
慕米桃给姑娘盖好被子,从袖口掏出昨天赛骆驼,耶律流苏给的银票一千五百两,塞到郎中手里。
“暂时这些银票,郎中请先收下,待姑娘醒来,后续用药,老朽还会再给你。以后这姑娘的病就也有劳老郎中费心了。”
“老哥哥,这怎可?怎可?”老郎中急忙推辞:“老朽看病收钱只收诊脉开方之钱,几钱儿银子就够了。至于那救命丸本就是借花献佛,是行医者的善心。怎能收费!”
郎中面红耳赤头摇的像拨浪鼓。
“既然如此,那老朽就替这姑娘记住郎中的恩德了。待姑娘醒来,这些银子是要放到郎中的铺子里买药的,郎中只管进些奇药好药治病,银子的事情,有老朽解决。”
慕米桃将郎中送到楼下院子里。看见耶律流苏冷冷问道:“耶律兄弟可是对这姑娘有何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