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菡从梦中回忆里醒过神来，她靠着车后座的椅背，缓缓睁开眼。
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现实，目光孤寂而平静，脸上没有一丁点难过、怀念的情绪。
时光何其残忍，能够让一个人从生机勃勃活到死气沉沉，能让一切情绪都变淡，让一堆人事物都渐渐归于尘土。
司机不敢回头去看赫连菡的表情，只沉默着将车子停在院门口，下车撑伞，然后替赫连菡打开车门。
赫连菡下了车，表情清冷，好似一尊玉石像，只可惜眼里并没有悲悯众生之情。
陈祥站在窗前，背对着光，脸色晦暗不明，他定定地看着赫连菡，算着赫连菡的步速，然后转身开了房门，走进了赫连菡隔壁房间的书房。
陈祥洗了澡，换了深灰色的睡袍，眉眼间的戾气似乎也被洗去了，但半边脸的红肿倒是没有半分消退，反倒比之前看起来更狠些――
因为他又重重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啊，陈祥冷笑了下。
陈奕和赫连菡都喜欢读书，尤其是陈奕。
书房里的书很多、很杂，赫连菡最常看的是一些古代诗文和战争年代的那些散文，还有军械类书籍。
她最爱看的，永远都是陈奕最喜欢看的。
陈祥垂着眸，伸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表情认真地翻看着。
乍一看，像极了当年的陈祥。
赫连菡的脚步顿住，站在门边静静地望着陈祥，眸光微动。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陈祥手里的那本书上――
很巧，陈祥拿的这一本是旧书，上面正巧有陈奕的备注。
【浮世万千，吾爱有三。
日，月与卿。
日为朝，月为暮，
卿为朝朝暮暮。】
这话后来又被人划了一条斜长线，划线的人用劲很大，已然力透纸背。
陈祥伸手要去摸一下那划痕，书却被人抽走。
陈祥转头，毫不意外地看着赫连菡，脸上的伤格外明显。
陈祥问赫连菡：
“就因为我不是陈奕吗？”
赫连菡知道陈祥在说脸上伤的时，但此刻她的全部心神都已经被书上的备注吸引过去。
那一道划破纸页的划痕，仿佛是把她的心也带着划破了，不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是会痛呢？
死去的人都要变成一堆白骨了，而活着她不看照片都已经快要记不住他样子，但怎么还是会如当初一样难受？
陈奕，爆炸发生的那一刻，临死前的那一刻，你如果想到我，你会是在想什么呢？
一个骗了你感情的自私女？
应该……恨不得从来没有遇到过我吧。
赫连菡不理会陈祥，陈翔倒是半分不恼。
眼前的这个女人，何止是让靳恳风这么多年缩手缩脚，也让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小心翼翼着。
他靳家人面前，毫不迟疑地拿着赫连菡来威胁，但实际上，他自己也是被威胁着的那个人。
陈祥握住赫连菡的一只手，将其轻轻敷到自己的侧脸上，目光温柔缱绻地看着赫连菡，轻声道
“打完后心情好一点了吗？如果还没有，那我只能说――
在我这，你永远是我朝朝暮暮之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