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瑞王妃,你本就不是沈娘子所出,今日也不必在此为沈娘子披麻戴孝,等到出殡那日再做吧,还不快快退下。”
萧后虽然素来对陈意浓的心性有所了解,却也没想到今日她会如此锋芒毕露的呵斥陈意拂,陈意拂再如何不是,也是皇家进了玉碟的王妃,她自然不能看着陈意拂就这样被陈意浓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收拾了。
有萧后做和事佬,再加上此刻陈意浓自己也身心俱疲,索性放过陈意拂,陈意拂看陈意浓这副模样,半点不像有额外精力去跟陆舟勾勾搭搭,才冷哼一声,斗胜了的公鸡似的去了偏殿。
正殿里暂时成为沈氏的停尸房,只剩下萧后跟陈意浓两个,萧后看着面色沉郁的陈意浓,轻轻叹了口气:“好孩子,生死在天,此事……事已至此……”
“并非如此的,皇后娘娘,没有什么生死在天,我母亲今日去世并非天灾,而是人祸,她中毒太久,才会突然去世,此事,若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能查的水落石出,百年之后去阴曹地府,也无颜面对母亲。”
萧后并不知道沈氏去世的内情,甚至对沈氏中毒都不是很清楚,因为毕竟是陈家的家丑,此刻被陈意浓摊开在面前说,萧后也难以克制的愤怒起来。
在她看来沈氏病弱,并不能拦着谁的路,就算是崇明的婚事让沈氏这个孱弱的小妇人强撑着进宫,也没能改变什么,而沈氏纯善柔软的性子她更是有所耳闻。
偏偏是这样的人死于非命,被人下毒。
素来富有同情心的萧后不可抑制的愤怒起来,但是很快她又注意到陈意浓出乎意料的冷静:“你可是,对罪魁祸首已经有所判定?”
陈意浓虽然嘴上说要去查,但唇角翘起的弧度讥讽森冷:“臣女自然是心里有数,只是此事乃是家丑,臣女还需细细了解过才好动手,不过……若是查出来跟长公主有任何关系,到时候还要麻烦娘娘您。”
她有所怀疑,虽然按照那位太医的说法,沈氏身上的毒跟自己那位祖母动手下的一般无二,可是这些日子来容大夫总是细细照看自己娘亲的衣食住行。
断不可能被自己那位祖母找到机会下手,除非……
除非在自己母亲这段日子雷打不动的,要跟陆湘君见面偏偏又不许别人进门的时候出了问题。
陈意浓咬了咬嘴唇。
倘若这件事跟陆湘君有关系,她就要拿捏拿捏万氏那个被长公主驸马侮辱的女儿,以此来换取林相跟万氏对长公主下手了。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圣人会如此纵容长公主一家,但这并不能影响她想要把长公主拖下来为自己母亲陪葬的心思。
若是当真有关的话,我要她死。
陈意浓咬紧唇瓣,愣愣怔怔的零散没有注意到原本柔嫩的唇瓣已经被自己咬的出血,萧后却看的一清二楚:“快快让陈娘子松口,免得弄伤她自己!”
萧后一声令下,四下里马上就有宫女要上来服侍陈意浓,陈意浓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慌忙松开,血腥味就填满她的口腔。
“娘娘,臣女没事。”
她哑着嗓音开口,脸上的表情仍旧是灰败的,萧后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又悬挂起来,她看着跪在自己跟前为母亲守灵的小娘子,鬼使神差般开口:“意浓,不若你做本宫的养女如何?”
“……娘娘的意思是?”
“你母亲那样良善的人在陈家都尚且会被人下毒,如今你有个好亲事,又是有诰命,回陈家恐有波澜,不若你做本宫养女,在宫中备嫁。”
萧后的提议陈意浓一开始是不愿意的,若是她不回陈家,就没有办法查陈老夫人的马脚,可是转头想到这件事可能跟陆湘君有关,而陈祯又是那样卑躬屈膝的性格。
若是自己回了陈家被他察觉自己的行为,到时候打草惊蛇是轻的,陈祯不把自己送给长公主处置就是好事了。
想到这里,陈意浓轻轻点头:“能否不做养女,只是……只是暂时借住?”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做萧后的养女对她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但是她本能的想要拒绝抗拒这件事。
萧后闻言也愣住了片刻,没想到自己跟前这个小姑娘居然不愿意做自己的养女,以自己如今的地位权势,若是做了自己的养女,就不仅仅是个诰命,而是位同公主。
偏偏眼前这个小娘子回绝了。
“也罢,你既如此决定,本宫也不为难你,只是要提醒你一句,盯着那位小沈郎君的并不只有崇明,宣成也死死盯着。”
陈意浓心下一凛,知道萧后好意,低头称是应下。
……
“什么?浓姐儿暂住在宫中,到时候就从宫中、出嫁?那夫人的棺椁呢?丧事又该如何处置?”
陈意浓暂住宫中的消息很快就被各方知道,几乎所有人知道萧后喜爱陈意浓,但却没有料到能为陈意浓破例至此,陈祯更是不敢相信。
甚至不知道他应该愤怒还是欣喜,本应该由自己来处理的儿女婚事被天家接手,本该让自己办理的发妻丧礼,似乎也被皇家夺走。
他好像被完全剥离开,陈祯坐在书房里,有些愣怔,他下意识伸手去摸放在桌面上的一方砚台,那是沈氏与他新婚燕尔时亲自为他去砚台大家兰谷先生那边求来的。
砚台入手温润,陈祯竟一时间红了眼圈,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总是会温羹汤送来书房,为他绣制贴身物件的发妻如今是当真一去不复返了。
之前从来觉得沈氏可有可无的他,此刻心里竟无比空虚难过,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小厮送进来一碗热汤。
“这是玉燕姨娘送过来的银耳莲子羹,说是如今还冷,让主君您注意身体。”
白瓷碗里装着的羹汤在灯下泛出温暖的光彩,陈祯指尖触碰瓷碗,感知着传递来的温热跟似曾相识的香气,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