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中。
朱见深坐在龙椅之上,手中拿着辽东的详细军文,以及每年军费饷银花销。
兵部户部对辽东事的所有文书都摆在了朱见深的御案之上。
辽东地理位置重要,可以说是除了两京之外,常备军队最多的地方,在庞大的体系城池中有十五万兵甲,这十五万兵甲中包括辽平府石彪直接统辖的四万精锐,包括一万,永乐年间就归顺大明的蒙古,以及女真族兵士。
朝廷每年需在辽东额外发放饷银三十万。
朱见深虽然不会打仗,但却会算账。
现在看起来大明在关外的地盘越大,每年的开支就会越大,看似是个赔本的生意,但数年之后,拥有庞大资源的辽东,就不会是一个累赘,反而会成为一个香饽饽。
在朱见深对于未来的展望中,北方至西伯利亚,都应该是大明的后花园,毛熊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呆在他们的老窝,不应该往东跑。
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事,朱见深没有理由不做。
这十五万大军的统辖者是石亨,可现在的朱见深却在研究一番后,决定在今年就将石亨给调回来了。
因为自己的父皇弄不好明年就回来了,他不想看到朱祁镇与石亨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时间紧,任务重,就只能早早的将石亨调任回来,而后在京呆上一段时间,然后就让石亨去云南。
实际上,朱见深一直都有一个打算,将几十万的京营训练成能够打硬仗的强军,所以这次去石亨去云南,就还要有一个任务,要带着数万的京营士兵去云南,用两三年的时间打一场硬仗,天天操练只是让他们的素质过硬,但并不代表他们是一支能够为大明不断带来胜利的强军。
血与火的战场,才能凝结出一支强大的军队。
而那些常年安逸的武勋孩子,朱见深也不愿意让他们在京师里面天天不务正业了,等到石亨回来之后,会让石亨挑出来一些人带着去云南。
武勋的孩子们比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在军中进步快,只要入了军伍,不出数年就能成为军中的中层管理者,可常年的太平会让他们成为眼高手低,纸上谈兵的人,让这样一帮人在军队中身居要职,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可让石亨回来,朝鲜两国的局势一定升温,这对于辽平府,对于石彪是一种考验。
赵辅在汉城能够起到遏制的作用,可却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而在让石亨回来之前,朱见深准备让石彪先回京一趟,旨意在数日前已经发出去了。
石彪这个人,朱见深还是想要重用一番的。
正当朱见深想着事情的时候,张保快步走入了乾清宫。
“陛下,太上皇的蒙古文字已经翻译好了,哎,陛下啊,翰林院中博学之人数不胜数,可懂蒙古文字的却寥寥无几,这还是找到了一个忠顺侯吴克忠将军,才翻译出来。”
朱见深轻声笑笑:“朕的这些博士们,都是都圣人经意,才闻达于人前,怎会对蒙古文字有所涉略呢。”说着朱见深接过张保翻译好的纸张,也不着急打开看:“忠顺侯是大明蒙古籍将领中,最为勇猛,也是爵位最高的,他父亲就曾经是太宗文皇帝手下的大将,朕听说忠顺侯的儿子吴瑾也是一员猛将啊。”
“是啊,陛下。”张保多少有些心不在焉,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朱见深有些奇怪:“怎么,还有什么事情。”
“陛下,奴婢还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啊。”
“快说。”
“陛下,奴婢找到忠顺侯的时候,他看到这句话,脸色有些惊讶,奴婢心中奇怪,便百般追问,陛下可知奴婢知道了些什么?”
朱见深轻笑着说道:“于太保找过他翻译过。”
“陛下如何知道。”张保稍稍有些惊讶。
“父皇给朕的书信,哪一份没有经人看过,徐有贞给朕带回来的那一封,还夸了他自己一番,一定是徐有贞讨好了朕的父皇,而后在徐有贞的授意下父皇才写出那句,‘徐都御史为国之重臣,望我儿仰重。’这样的话,他自己给我写的,于太保肯定会看的,这蒙古文字,他也不懂,只能找忠顺侯等人,不足为奇。”
“是啊,陛下,太上皇在蒙古的时候,能有闲心雅致能学习蒙古文,一定是生活的极好。”
朱见深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大明赢了,老爹就会受到礼遇,大明要是在那场战争中输了,他只能放羊干活了。
说话间,朱见深打开了翻译的纸张,看到上面那一套话,朱见深心头莫名的一紧,这是老爹在威胁自己吗。
爱惜垂怜,是不是爱的铁拳啊。
看来见父皇那一天,朕还是要多带人,震震场面,到时候从军中挑选一些蒙古人,也能给父皇用外语交流。
朕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这边父慈子孝,辽东就是叔蹦侄跳。
皇帝陛下的旨意来了,要让石彪带家眷入京,这让石亨一万个不满意。
他跟石彪已经吵了两架了。
而石彪感觉到自己这趟回去,是要面圣,委托重任,并且要将妻子孩子送回去,他是管军的,在之前,皇帝准许石彪带着妻子是因为石亨是老大,可自己再一次的来到辽东,叔父就要回京了,他也不能在辽东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他将自己的见解告诉石亨,可石亨还是不满意,当下石彪也是十分恼火,又与石亨争吵了起来。
辽平城,石宅。
齐氏正在张罗着下人打包细软,行李,外面两辆大马车都装的满满堂堂的。
而石彪也在旁边站着,时不时跑下来给一直说话的妻子端来茶水。
正当打包的时候,一名亲兵跑了进来。
走到了石彪的跟前,小声说道:“小石将军,老石将军在宅子外面呢。”
石彪听完之后,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要不要请老石将军进府啊。”亲兵也是低声说道。
“不用了,他要是想进来,谁能拦得住,他要是不想进,我也没那么大的本事请进来。”
亲兵听完之后,拱拱手就转身朝外走去。
而一旁的齐书苑也一直观察着石彪,听到二人的低声谈论后,她嘱咐身边的女使两句后,便走了过来:“夫君,叔父来送,你岂能不出去说些话啊。”
“夫人啊,叔叔现在竟然认为,上一次他没有做错,搞成那样,是我这个当侄子的,故意害他,所以我现在加官进爵,都是踩着他的前程上去的,夫人你说,我还见他干嘛?”
“叔父说话虽直,但并未真的怪你啊,只是感觉有些不舒服、你这个当晚辈的,岂能跟长辈置气,你要是不去迎接,那我去。”齐书苑说着,便抬脚要走。
石彪叹了口气,赶忙拉住齐书苑:”罢了罢了,夫人在宅中操持,我去请叔叔。”
“这样才对。”
石彪又重重的叹口气,不情不愿的朝外走去。
而门外的石亨抱着胳膊,依在墙上,满脸的不屑,而他的亲兵都离得很远。
亲兵们看着马车上正在装载得物品箱子,又看了看靠在墙边,吊儿郎当得石亨,当下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别瞧着咱们将军这满脸得不屑,实际上心里面很是羡慕啊。”
“对啊,小石将军年纪轻轻,便有了爵位,以后前程远大,成就必定要超过咱们将军。”
“你是说,能上国公。”
“那可不是。”
“你们别瞎说啊,咱们将军正生着气呢,昨日进营帐之中,我只是左脚最先踏入,便被咱们将军罚了不准吃午饭,像你这样得话,要是被将军听去,一天都不要想吃饭了。”
“也是,也是,慎言,慎言啊,听说昨天晚上差点打起来。”
“现在可不敢在打起来呢,你没看小石将军自从成婚之后现在壮成什么样子了,他得武艺也比咱们将军强,现在也不怕咱们将军了,若是在打起来啊,只怕咱们将军可就要丢人了。”
“咱们知道,咱们将军也清楚,要不然昨天都喊成那个样子了,咱们将军不也没有动手,说白了,不也是心里面怵吗?”
而那名被罚不准吃饭的亲兵看到他们又起了一个话题,当下一阵无语,你们还真不怕被将军罚啊。
实际上这些亲兵是主帅在军队中最亲近的人,他们要勇猛,要悍不惧死,在战场上,有突发状况的时候,这些亲兵可以为主帅自愿奉献出自己的生命,所以说是亲兵,不如说是一群小兄弟来的合适。
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几乎都不会受到很大的处罚,说说闲话,也是无伤大雅。
众人正在低声说话之时,石彪从宅子中走了出来,这些亲兵赶忙停下了私自议论,并且都朝前走了一步,靠近一些,再近一些,束起了耳朵猜喜怒,为自己下一次的八卦,积累点第一手的资料。
石彪走到石亨面前,拱手行礼:“侄儿石彪见过叔父。”
石亨看着石彪,又看了看装满行李的马车,叹口气说道:“彪儿,我想了很久,我觉得你比我聪明,这次回去,见到陛下,一定要为叔叔多说些好话,让叔叔也早些回京。”
“侄儿已经说过了,侄儿再来,叔父一定能够回京。”
石亨摆了摆手:“你岂能料事如神,咱们老石家都是一帮榆木脑袋,别以为你脑袋快一点,就把根给忘了。”
石彪又有些恼怒,他缓缓开口说道:“初到辽东,叔父明明说过京城对于叔父来说,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入了这辽东,天高鸟飞,海阔鱼跃,岂不比京师来的潇洒快活,可现在叔父为何那么急着想要回京。”
“你岂能懂啊,现在我给陛下上的奏章,都根其他普通臣子一样了,现在辽东慢慢稳定,对于我来说,天不高了,鸟儿也不能自由自在的玩了,海不阔了,鱼儿也不能自由自在的游了。“
“这辽平府有孙巡抚在,跟京师已无区别,而且最重要的是,那朝中徐有贞之流的角色犹如过江之鲫,层出不穷,我要是再不回京,在陛下面前转转,只怕陛下连石亨是谁都不记得了。”
石彪闻言,多是无语,徐有贞之流,自己回去之后,还是要多多走动的,朝中有人,在外领兵,也能少了些掣肘。
石亨看着石彪不说话,当下以为他被自己的言语打动,当下又用了猛招。
“彪儿,我那两个儿子都不如你,要是你叔叔我上了国公的爵位,我传给你这个爵位,如何?”
石亨的语出惊人,让石彪一阵哑然,你长得丑,但你想得美啊,到现在还惦记着国公的爵位呢,还传给我,谁信,谁傻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