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墨。
侵占土地。
名单。
准备的那么充足,调查的那么仔细。
这是来推行新税制的,还是要来抓贪官的。
孙原贞听到之后,叹了一口气,默默坐了下来……
看样子,朝廷是雷霆手段了。
有人会讨厌新税制,是因为确实异想天开,是在破坏祖制,可更多的人,还是因为新税制直接威胁到了他们的切身利益,而这些人也是最多的。
这种对抗从一开始就是落了下风。
果不其然,抓了一个尚书,大家都老实了一些。
徐有贞这一手,镇住了大部分的官员。
再怎么说,那也是尚书啊。
像自己,在这种大环境下,没有能力,没有好岳父,没有好家世的人,是一辈子都到不了这个位置的。
说倒台就倒台,自从新帝登基后的这数十年都没有发生过……
而徐有贞也很是满意。
“这次让大家伙来,一是要对大家伙通报新税制,二吗,就是要为国除害,待会,本官念到名字的,希望能够配合一下,主动点个到,或者是主动出来,走到台前来。免得大家都难看。”
“这一趟,可是要拉走十余个有大错的官员……”
“其他的有些小过错的,本官先留存,看其表现,若是表现得好了,本官会在陛下面前对其美言,给一个将功赎罪得机会,可若是没有什么表现,本官走之前,也会将其法办。”
“现在,本官开始点名……”
“大家伙配合一下,很快的,将这些满嘴仁义道德却干些祸国殃民事情的蛀虫抓出来,咱们就开宴,好好吃,好好喝……”
“魏国公……”
“你,你是在点我的名吗?”徐承宗赶忙问道,心中吓了一跳。
不对啊 ,徐有贞没有这个权力拿我魏国公当鸡啊。
自己可没有犯过什么错啊,自己年轻的时候,曾在秦淮河上呆了几日,这顶多是私德有损,不算犯国法吧……
“不是,下官是想问问厨房准备的怎么样了……”
“以后说话,别大喘气……已经准备好了,抓完人就开席,不过徐都御史,这席面花费咱们可都是五五开啊……”
徐有贞没有接话。从自己的官袍之中掏出了一张名单。
“府通判,刘秉,成化三年,与商人串通,帮助其商人获得城南数千百姓祖宅,收取商人贿赂五千余两,罪大恶极,家产充公,拉到京师秋后问斩……”
一名官员听到自己的名字与判罚后,直接两眼一黑昏倒过去,而锦衣卫瞬间跑了上来,将这昏倒的刘秉拖了下去……
“户部郎中,黄淮,成化元年,与时任户部侍郎王明仪串通一气,贪墨军资,数额巨大,罪大恶极,家产充公,拉到京师,秋后问斩……”
黄淮也是一个老头,但他看到王明仪倒台之后,就知道接下来肯定有自己的事情。
虽然心里面有了些准备,可当听到自己的名字后。
黄淮还是觉得双眼发黑,但并没有昏厥过去,而是强忍着恐惧,朝着徐有贞的方向跪下去高呼:“徐尚书,下官乃是受到王明仪撺掇胁迫,下官是无心的啊,问斩的罪责定的有些重了吧……”
本来很多正直的官员,还当徐有贞是在借机攻击政敌,王明仪贪墨之事,应是子虚乌有。
可黄淮求情的话中,却在证实徐有贞说的是真的。
这徐有贞也不是攻击政敌,真的是为国除害了……
虽然黄淮在某一方面帮了徐有贞的忙,可徐有贞也丝毫不留情,两名锦衣卫上去将黄淮无情的拖了下去……
一个个官员的名字,以及罪责都被徐有贞喊了出来。
这些人有的悔恨不已,说上一些求饶的话,可也有些人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在拉走之前,咒骂徐有贞,以及朝堂上的于谦等人……
在他们看来,自己的俸禄如此之低,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在科举的道路上千军万马的杀出来,最后却还要当个只有面子,没有里子的穷鬼。
这个结果配不上自己一路上的颠沛流离。
大明朝不给,我们就自己拿……
反正都是用自己的汗水换来的。
徐有贞喊了十五个人的名字,无一幸免,全是秋后问斩,家产充公……
看着徐有贞将名单收起来后,众多官员暗暗松了一口气,可他们的这口气还没有放下来,就见徐有贞从怀中又掏出了一本厚重的册子……
那么厚。
这要有上百人了吧。
不过徐有贞并没有再跟之前一样念名字,而是仰着手中册子说道:“这本是众位大人家产的记录情况,依照本官看来,十之八九都不会出错,本官今日不愿再提什么了,诸位大人心里面明白就好,现在吃好喝好,魏国公……”
“上菜吧。”
徐承宗眉头一皱,这徐有贞是将自己这魏国公当成传菜的小厮了吧,正想发难的时候,看到了在锦衣卫后面站着的儿子,这小子正用着莫名的眼神看着徐有贞吗,那是崇拜且向往……
算了,为了儿子忍一手。
当下,徐承宗只是点了点头,便就走出宴厅,而徐俌看到老爹出去,立马就跟了上去。
“父亲,你看到了吗,徐都御史多厉害,多威风啊……”
听到儿子拿这种语气给自己说话,让徐承宗心中猛地一酸,想着儿子小的时候,自己那个时候也是年轻力壮,带着他在校场骑马射箭,百步穿杨,怀中的儿子就是用着这样的眼神,拍着小手不断的说着:“爹爹,好厉害,好威风……”
这让徐承宗心里面由酸变得嫉妒。
他看了一眼满脸期待得徐俌,冷冷得说道:“正统十二年的时候,你不是也见过王振……”
“王振?”徐俌脸色有些不对劲,父亲这是怎么了,好好得提那个阉货干嘛?
“王振来南京的时候,不比徐有贞还威风,你看,现在结果怎么样,连个专属他的坟头都没有?”
“父亲,您怎能将王振之流,比之徐都御史呢……”
”徐都御史,有理有据,为国除贼,乃是忠臣啊……父亲,没想到你也是这个小心眼的人……”
听完徐承宗的话后,徐俌脸色变了变,停下了跟随父亲去厨房的脚步。
而徐承宗也停下了。
他看着徐俌,半天叹了一口气,完犊子了,养了二十多年的亲儿子啊,到最后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两天的徐有贞来训斥父亲了。
而且,还让自己无话可说……
“是,是,父亲说错话了……”说完这话的徐承宗精气神瞬间泄了一半。
人认老,从怕儿子开始。
看着徐承宗落寞的神情,徐俌也是于心不忍,他叹口气说道:“父亲,儿子错了,儿子不应该这么跟父亲说话。”
“你没错,没错……”说着徐承宗拍了拍徐俌的肩膀,而后转身离去。
看着父亲的背影,徐俌也没有追过去……
而徐承宗一边朝着厨房走,一边想着,狼崽子踹窝了,我是不是也要添个小妾,努力一把,看看能不能再生一个儿子出来……
徐承宗走远后,徐俌看了一会儿后,就转过身也朝着先相反的方向走去……
徐有贞还在意气风发的给被没有精神的应天府百官上课。
徐俌到了会客厅后,就自己找个空位置坐了下来,认真的听了起来。
抓了那么多人,让这些官员都惊魂未定,倒也没有人站出来砸场子。
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人有侥幸心理,同样,也有恐惧心理……
他们只能听徐有贞说。
而那些确实犯了一些事情的官员,还站起身,顶着口渴饥饿,还叫好喝彩,为新税制鼓吹,到了最后,还不断的提起自己的名字。
“徐都御史说的好,新税制上合天道圣心,下迎百姓求公之情,应天府都察院监察御史赵怀谷觉得徐都御史说的对……”
“下官礼部郎中蒋万全,感觉赵御史说的对,尚书大人说的也对,明天下官就劝说周边的同僚,以前的老师,让他们支持新税制,配合新税制,不敢做出那有违天理的事情……”
“下官应天府府尹……”
“工部尚书……”
……………………
徐有贞看着下面的表态,很是满意,不断的点着头。
而魏国公府准备的酒宴也开始上桌了。
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不过大家伙吃的都很开心,喝的也都很兴奋,过来跟徐有贞敬酒的人络绎不绝……
而徐有贞杯中倒的是清水,对来敬酒的人,来之不拒……
坐在徐有贞身旁的魏国公脸色却一直都不好看,而徐俌端着酒杯,走到了魏国公的身旁。
“爹,孩儿敬您一杯……”
徐承宗看了一眼徐俌,心情复杂,也将酒杯端了起来。
“爹,孩儿长大了,想闯一闯,刚刚给爹那样说话,是孩儿的错,爹不要放在心里,也不要生气,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听着徐俌的话,让徐承宗险些老泪狂飙,他抽了抽鼻子,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没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既害怕爹,还害怕你大伯,你比爹强多了……”说着徐承宗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好好干,干好了,再立功业,干不好,也不要害怕,家里面的国公爵位还等着你继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