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值班房。
于谦,李贤二人刚刚进入,还未坐定之时,李贤便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疑惑。
“于太保,你今日朝堂之说,确实让本官大吃一惊,为何,变化如此之快。”
于谦轻叹口气说道:“昨日我想了一夜,觉得李辅臣所言有理,我一直当作陛下年幼,却从未细细的考量过,我身居首辅之位,辅佐陛下梳理国政,又岂能独断专行,陛下的想法,我还是要多番考虑的。”说完之后,于谦便坐下,端起桌子上早就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
李贤看着于谦,心中知道,于谦对自己说的只是在敷衍自己。
于谦现在身居首辅,太皇太后信任,又是陛下的老师,乃官员之首,现在皇帝年幼,说于谦是当世宰相也不为奇。
于谦为人正直,且不知变通,在朝堂之上树敌不少,只不过现在他恩宠,威望极盛,即便是有些不满于谦的官员,也不敢发难。
李贤知道于谦应该是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不然态度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反转。
朱见深想的没错,于谦之所以有那么大的变化,就是张保跟他通风报信,乾清宫中朱见深与徐有贞两人的对话,他竟然发现,根本就不是徐有贞挑拨的陛下。
而是陛下指使的徐有贞。
辽东之事,陛下有陛下的章程,而自己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连夜与朱寿,陈瀛两人商议,问及辽东之战有多大的胜算。
八成可取大胜,九成可取小胜,但却需要做好统筹之安排,不能让不知兵事的人插手。
之后,于谦便开始了说服自己。
既然陛下要打,勋贵也现在也支持了,那自己在阻拦下去,也是无用。
最为重要的是,于谦不愿意朱见深与徐有贞走的太近。
倒也不是怕对自己不利,只是觉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徐有贞两人交际多了,淳朴之心性难免会被影响到。
于谦本是坦荡之人,若是换做其他的事情,一定不会对李贤有所隐瞒。
可与内廷司礼监张保沟通,监视小皇帝的这种事情,兹事体大,他可不敢对李贤说,万一传了出去,自己倒无大碍,但却会害苦了张公公。
而于谦却不知道,此时的张公公,正低着头站在乾清宫中,刚刚挨完了训。
朱见深睁开眼睛而后重新开口:“张保,这乾清宫中的事情,皇奶奶是不是也一清二楚。”
“不,这一点太皇太后不知道,太皇太后已经很久没有问过国政,只是问奴婢陛下的胃口怎么样,学业怎么样,从未,从未问过军国大事。”张保赶紧否决道。
朱见深轻叹一口气,站起身说道:“朕去皇奶奶那……”
“是,陛下。”
张保还是有些心惊胆战,陛下不会是想要套一套太皇太后的话,看看自己是否对其隐瞒。
当下,心中七上八下的跟着朱见深离开乾清宫。
…………
辽东,广宁府,在漫长等待数日后,终于收到了京师的官文,军令,圣旨。
将辽东之事尽数授权给武阳候石亨,辽东巡抚孙祥。
内阁官文,让孙祥整顿政务,做好妥善安置边民之举措,再也不能出现百姓被杀之惨祸。
五军都督府军令,石亨整理军备,与兵部,五军都督府,内阁做妥善之沟通,列出动兵之详细章程。
圣旨,全权授权,辽东巡抚,总兵官一干辽东军务,尽早找到祸首,固已犁其庭,扫其闾,也正大明天威。
圣旨是大方向,这是你们的目标,其他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二人做了。
举措之严厉前所未闻,内阁,兵部,五军都督府齐齐下阵,也可以看出朝廷对辽东之事的看重。
石亨兴奋的直舔嘴唇,在他看来,武官只有打仗,才能体现其价值,不打仗干什么去,踹门吗?
若是换作其他的文官,可能看到圣旨之严厉,会有其他之想法,但孙祥却不同。
六年前,孙祥可是在紫荆关战场上,跟着蒙古兵真刀真枪的干过,他不怕。
而陈瀛的私信,于谦的私信也到了辽东。
全部送到了广宁巡抚衙门。
收到二人私信的时候,孙祥心有不妙,难道于太保,泰宁候都未曾同意辽东之举措。
当下便派人去将正在军营之中的石亨喊来。
等到石亨到来后,孙祥才郑重的打开了书信。
“孙巡抚,武阳候启,辽东之事,陛下震怒,女真霍乱边境,实乃藐视天威,但军阵之事,国之大事,不要急于一时,需多番考量准备,尽详尽细……”
看完于谦的书信后,孙祥叹了一口气,将书信递给了石亨。
石亨拿到书信后,一边看,一边问道:“孙都御史,这于太保是何意?”
“书面之意思。”
“不是,我后面这些字看不懂。”石亨说着将书信又递给了孙祥。
孙祥接过书信后,苦笑一声说道:“于太保说,应扬天威,但还需事事考量,不要打无把握之战。”
石亨点了点头说道:“于太保尽可放心,我石亨一定不负陛下之重望,不负于太保之栽培。”
孙祥看了一眼石亨,我又不是于太保,你给我表什么决心啊。
想着,孙祥拿出了泰宁候陈瀛的书信。
“泰宁候的信,武阳候应该能看懂了吧。”
“这,这我应该能看懂,泰宁侯的字还不如我的呢,也不潦草,一笔一画工整的很呢。”调笑着石亨接过书信,打开来后,看了一会儿,脸色大变。
孙祥看完之后心中一惊。
“怎么回事?”
“泰宁候这厮,竟然,竟然……”
“竟然如何?”孙祥急迫的问道
“竟然找人代笔了,真是不够坦荡。“说着石亨又将书信还给了孙祥。
孙祥叹了一口气,而后接过书信,为石亨念了起来:“孙都御史,武阳候亲启,此时辽东正值寒冷之际,冰天雪地难以寻寇,而女真盘旋之所,处深山万林,林木傽天,动兵之时,定要做好万全之准备,可以夷治夷,王师携天威而至,肃清宵小…………”
听完陈瀛的书信后,石亨满脸的不高兴。
“这泰宁候端是有些瞧不起我石亨,虽然我石亨鲁莽,但也久经沙场,此等兵家小节还一一叮嘱。”
“武阳候,莫要生气,泰宁候也是一番好意。”孙祥赶忙说道。
“这我当然知道,可这泰宁侯竟找人代笔,怎的,我石亨就不知道他的深浅了,说起话来文邹邹的,他读兵书的时候,可是差了我石亨一大截,武艺弓马也不如我石亨。”
孙祥听完石亨的话后,苦笑一声,再无规劝。
石亨冷哼两声后,便说道:“现在朝廷首肯,百官同意,我们也可以谋划董山的建州女真了。”
“武阳侯,需要多少兵马。”
“两万足矣。”
孙祥点头后说道:“可需要从兵部划分器械。”
石亨淡淡一笑道:“好东西谁会嫌多,孙都御史便尽数朝兵部索取吧。”
孙祥淡淡一笑,明白石亨之意思。
军营之中。
数千甲士举着长枪,操练着。
将台之上,石亨居中站立,广宁总兵寇守在左侧,石彪位于右侧,再其身后还有四五名副将。
石亨看着操练的甲士,不由点头,这才是俺石亨的主场……
大男儿当身居军伍之间,谈笑间灭虏无数…………
军士操练完后,石亨便朝前走了两步,高喝道:“近些时日,有不明女真袭扰边境暗堡,杀我边民,奉陛下之命,即日起,我等开拔,巡查边境,若是碰到了在我们地盘上游荡的异族,你们知道该删什么吧。”
“杀,杀,杀。”士兵有节奏的举起自己的长枪,整齐划一的声音传来。
这就是见过血的军队。
石亨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石彪一看自家叔叔,没什么话了,便挺身而出,将自己的斧子举了上去,高喝道:“明军威武。”
“武,武,武。”
震耳欲聋,令敌人胆寒 …………
“整军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