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徐有贞亦有不同之看法。”
徐有贞的话瞬间吸引了诸多人的注意力。
听说陛下这两日跟徐有贞的关系较好,有仰仗之意。
他说的话陛下好像都会听。
不过这家伙人品不咋地,不会把我们贤明,英武的小陛下给带偏了吧。
我们要好好盯着他。
徐有贞当然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就让满朝文武将近八成的人盯上了自己。
徐有贞之前用天象之词阻挡太上皇回归,确实在朝堂上引来了一阵攀徐之风。
可现在太上皇被于谦等人安顿起来的传闻在百官之中早就不是秘密了。
没了太上皇的威胁,徐有贞的作用也小了很多,优势也荡然无存,这也是为何徐有贞那么急迫的想要成为朱见深的人。
太上皇的噱头没了,我老徐还有陛下不是。
不过徐有贞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最起码都察院中还有十几个与其交好的御史,骂起架来倒也是不落下风。
如果要是打的话……
徐有贞的这句话,让朱见深缓过神来,而后对着朱寿,陈瀛二人说道:“成国公,泰宁候二人说的也极为有理。”
朱见深知道自己虽然贯彻古今,有了三十多年的生活经验,十年左右的教学职场经验,又熟读世界上的经典战例,知道历史的发展,但又能怎么样。
自己当皇帝可真真的是第一次。
没有杀过人,没有打过仗,所有的都是纸上谈兵。
可他却有信心能够带领大明再上一个台阶。
为帝王者,无需事事亲为,只要把握住大方向就好了。
他的经历,他熟知的历史发展,都会成为他在帝王之路的助力。
而后朱见深又看向了徐有贞说道:“徐都御史有何不同之看法。”
“陛下,辽东女真祸患,连绵许久,残害百姓,忘恩负义,应加以严惩,若不严惩首恶族群,岂不是让其他女真族群纷纷效仿,到时定会贻害无穷,恳请陛下下旨,让武阳候石亨,辽东巡抚孙祥,立即整军,汇总详细战报,尽早出兵剿贼,以正大明天威。”
“徐都御史,刚刚泰宁侯已经说了,现在辽东之地,正是最冷的时候,要是徐都御史真是一心报国,半刻都等不了,可向陛下请旨,出发辽东监军,到时候,石亨将军一看徐都御史亲临战场,杀敌之决心岂不是更加旺盛。”李贤听完徐有贞说完后,直接呛了他一句。
“你,你,本官在朝堂辅佐陛下。石亨将军率领大军为陛下剿贼,只是分工不同罢了。”徐有贞没想到李贤上来就喷自己。
太上皇那事情还是李贤主动找上的自己,本以来是想拉自己入伙,可现在看来,李贤也是嫉妒我在陛下心中的位置,开始对着我愤愤不平了。
“孙都御史也是文官,罪臣李纯也是御史出身,他们都能代替陛下巡抚辽东,也要承担保境之责,为何到了徐都御史这里,就成了分工不同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呢。”
朱见深听着二人的争吵,一下子便明白了,这是李贤的激将之言。
他看出了自己的小心思,想将徐有贞激出京师。
“李辅臣,你在混淆视听,蒙蔽陛下,本官一直都想着替陛下解忧,只不过一直都没有机会罢了。”
听到徐有贞的话后,朱见深大呼不妙,你这个铁憨憨啊,听不出激将之法吗?
“那依着徐都御史的意思,愿意替陛下深入民间,巡抚一地吗?”
“当然愿意,这是本官心中之夙愿,李辅臣,你……”说到这里,徐有贞发现自己上钩了。
他看着一脸得意的李贤,恨不得现在就上去,将他的那山羊胡子全都拔下来。
“怎么,现在徐都御史又不愿意了。”
朱见深轻叹口气知道,若是自己不替徐有贞解围,那么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传话筒,就要被一脚踢出京师了。
”李辅臣,现在议的是辽东之事……”
李贤听到朱见深的话后,放过了徐有贞,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在原先的历史中,徐有贞是于谦的克星,李贤是徐有贞的克星。
虽然现在历史发生了转变,但三个人的这种关系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徐都御史说的对,百姓惨死,女真猖獗,若是不能为百姓主持公道,不能让其安居乐业,那朝廷养的百官,养的兵士,又有何用。”
朱见深赶紧给徐有贞站了一下台,不然这家伙不是李贤等人的对手啊。
“陛下,兵家之事,应慎重考量。”于谦列班而出,正视朱见深。
朱见深也并不躲闪,目不转睛的看着于谦。
正如六年前择立新帝的那日。
朱见深敬重于谦,也知道在于谦的辅佐下,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守成的明君,可朱见深志向不止如此啊,老师。
“然女真确实目无法纪,不尊天朝,理应受到惩处,但如何惩处,还需五军都督府兵部在拿到辽东兵文之后,再做妥善之安排。”
于谦的话出乎了朱见深的料想。
他本想着于谦还会阻拦自己,却没有想到竟是同意了对辽东动兵。
“于太保此言甚为有理。”
徐有贞一看到于谦同意了陛下用兵的打算,当下心中有些焦急,于谦都同意了,那朝堂之上还有谁不同意啊,自己为了陛下舌战百官的戏码是不是就无法上演了。
昨日晚上自己可是排练了整整一晚。
对上谁都有一套说辞。
“陛下,微臣以为,祸首当如汉书所言固已犁其庭,扫其闾,方能震慑宵小,以张大明天威,陛下天威。”徐有贞赶忙说道。
自己要把轨道拉回他熟悉的道路上来。
徐有贞的话,让百官吃了一惊。
可于谦却丝毫不吃惊。
“冒犯天威者,理应如此,但所有军务应由五军都督府,兵部负责调配,清剿之事由石亨,孙祥以及辽东守将全权定夺。”
李贤有些惊讶,看了一眼于谦,难道是昨日自己跟于谦说的那些话,触动了他吗?
“陛下,辽东之事若无大臣再有其他之见解,便听从泰宁侯,李辅臣等人的意见,由微臣居中,五军都督府,兵部,辽东总兵官,巡抚相互商议,定下剿贼之章程,定下之后,便由兵部,辽东,五军都督府各上呈题本,供陛下御览。“于谦接着说道。
朱见深闻言点头,而后说道:“一切便仰仗于太保了。”
结束朝会后的朱见深,背着小手朝乾清宫走去。
背后跟着数十名太监。
为首的张保看着一言不发,一脸严肃的朱见深,也不敢上前打扰。
陛下,这是怎么了,难道……
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
朱见深回到乾清宫中,便屏退了众人,只留下张保一个人在宫中。
朱见深坐于御案之前,紧紧盯着张保。
而张保低着头,心里面七上八下的。
“张保,说说吧。”朱见深很是平静的说道。
“陛下,您,您让奴婢说什么啊?”
“怎么,不想说,难道让朕替你说嘛?”
“陛下,奴婢真的不知道,不知道陛下想让奴婢说什么?”
”好,好,好,你既然不说,那朕就替你说,朕在这乾清宫做的事情,你是不是全部都告诉了于太保,是不是。”说到后面,朱见深的声音提高了三分。
张保听完之后,立即跪下身去。
“陛下,奴婢,奴婢只是怕陛下被徐有贞给蒙蔽了,陛下尚且年幼,处事方针有些稚嫩,需有人规劝,那徐有贞事事依着陛下,一副奸臣做派,奴婢真的怕啊。”张保低下头去,哭诉道。
不过心里面也老鼻子后悔了,这陛下怎么那么机敏,于谦一有反常,立马想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这不就是第二次了吗?
难道要死了。
不过又再一次的出乎张保的意料。
“起来吧,朕确实年幼,你有些担忧也是忠心,但朕辨别忠奸的本事还是有的,这次朕不怪你,但你要答应朕,以后朕让你给于太保说的,你便传过去,若是不让你说的,你一个字都不能吐露,不然,你我二人的主仆情谊也就一刀两断了。”
刚刚站起身的张保,闻言心中一震,
主仆情谊,一刀两断。
这可能是对自己最大的惩罚了吧。
“奴婢知道,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朱见深点头应是,而后闭上了眼睛,想着于谦为何有那么大的变化。
思来想去。
只能是自己的想法太过狭隘。
于谦何许人也。
十七岁的于谦写下,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这也是他的人生信条,他无私的家国情怀。
二十一岁中举,担任都察院山西道监察御史。
二十三岁之时,宣宗皇帝朱瞻基平定当朝皇叔,相当朱棣第二的朱高煦叛乱,而负责监察记录罪行的御史就是于谦。
三十岁巡抚江西,不畏宁王强权,为了百姓于宁王相争,在江西百姓的心中获得于青天的称号,获得宣宗皇帝赏识。
三十一岁时,加封兵部右侍郎,巡抚山西河南,在任期间,兢兢业业,为百姓办事,在任期间,曾数次开仓放粮,赈济生活困难的百姓,又在开封治理黄河水患,为两岸百姓营造安详的生存家园。
他在此任呆了整整十五年。
“于谦所至问民疾,百弊咸饬。”
这种所作所为得到了杨士奇的赏识,而后在去世之前,将于谦调入了京师中,担任兵部左侍郎。
最后的故事,就是人生的高光时刻,北京保卫战。
君为轻,社稷为重的理念是他一生的追求。
朱见深想了许久,决定要找个机会好好跟自己的老师聊一聊,因为他仰慕敬佩于谦,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赖有岳于双少保,人间始觉重西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