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竖起了耳朵,听着这位白衣道士娓娓道来,生怕一不注意就错过了精彩情节。
当年单若水在茅山学道,一日,单若水奉师之命下山,此行只为去辽源龙首山,请疯癫道人去茅山谈法、论道。
不料,下山竟遇见一件颇为诡异的事情,迫使他在中途逗留数日。
这一天,单若水在街上遇见一男子,这名男子身上沾满有妖气。
人身上有妖气,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该人与妖接触颇为密切。
但凡有修为的道士就有降妖除魔;替天行道的责任,于是单若水想找到妖气的来源。
然后再拔出紫荆扫魔剑斩妖除魔,单若水打定主意便尾随在男子身后。
这个男子只有一条腿,靠拄双拐才能缓慢行走,走路的样子看上去非常的吃力。
男人姓阚名大山,名字虽叫阚大山,其实笨嘴拙腮的,一点也不善言辞,甭说侃大山了,就是连侃小山也不灵光。
阚大山跟村子里的人走碰头,都要别人先跟他说话。
倒不是因为他有什么臭架子,归根结底就是嘴太笨拙,所以就不爱说话。
阚大山自幼胆子就小,更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
他谨记:“言多必失,少语无祸端。”
这样长久不爱说话,久而久之跟个哑巴差不了多少。
若别人问他“阚大山你吃饭了?”
他点头说:“嗯呐。”
就是没吃他也回答“嗯呐”他从来不会回答“还没吃呢!”或者“吃完了”这类字数稍多的。
阚大山居住在穷乡僻壤之地,而他是穷乡僻壤里的穷中之穷,单从他七扭八歪的茅草屋就可见一斑。
穷归穷,穷也有穷的志气。
阚大山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大好人,就连小鸡、小猫、小狗他都不会伤害。
饿死也不偷不摸别人的一粒粮食,更不食嗟来之食。
有一天,阚大山来到山上砍柴,忽闻不远处传来动物的哀叫。
就跟人在疼痛中的叫声差不多,他便拄着双拐一瘸一拐的闻声而去。
没走多远,他见到一只白色狐狸倒在地上。
仔细一看,原来白狐的后腿被夹子夹着,后腿上鲜血淋淋的,看来骨头肯定是被夹断了。
阚大山看着白狐实在可怜,就准备将白狐解救下来。
他刚吃力的打开夹子,将白狐从夹子中解救出来。
这时候从密林之中走出一个猎人,猎人虎背熊腰,身后背着破旧老猎枪,腰里还缠着一圈粗麻绳。
“喂!这狐狸是俺打的,你得把他还给俺。”
猎人说话粗声粗气的,跟个熊瞎子叫似的。
阚大山虽然老实,却也不傻,他知道白狐如果到了猎人手中,就一定会遭到屠杀,还会被剥了皮的。
拿着皮毛到集市上卖了钱,到酒家换来酒肉,无非是香了嘴,臭了屁股。
这一条活生生的小命可就没了,他想了想实在于心不忍。
老实的阚大山咬了咬牙,壮了壮胆子,吃力的向前迈了两下瘸步。
他对猎人吭吃瘪肚的说道:“我给你钱,你把这只白狐卖给我吧?”
猎人上下打量了阚大山一番,用蔑视的口吻说道:“瞧你那穷酸样,一身破衣烂衫的,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的,你出得起钱买走它吗?”
“你别管我穷不穷,给你钱就是了。”
阚大山开始翻自己身上的破衣服,上下、里外翻了个遍,最后把身上全部铜板都拿了出来,就交给了猎人。
这些铜板也是他家里全部积蓄,因为三十多岁还没讨到老婆。
家里破门烂窗户的,即便上了锁也只能防君子,防不了小毛贼,所以他觉得钱放在家里不够安全,走到哪里这些铜板就揣到哪里。
猎人见阚大山再无油水可榨了,到市场怕也卖不了这么多铜板。
再说这年头填饱肚子都是问题,谁还肯掏钱买这东西呢!经过深思熟虑猎人点头答应了。
“好吧!它就归了你了,可俺要告诉你这肉可不好吃,骚得很啊!那皮毛倒是能做件皮坎肩,冬天穿着它风打不透,雪也不粘身,暖和着咧!”
阚大山懒得再理会猎人的话,自顾自的去抱起了白狐。
只是心里暗道:“我没想吃它的肉,也没打算用它的皮做毛坎肩,只有你这样的坏人,才做那样丧尽天良的恶事。”
阚大山用舍不得吃喝,从牙缝里攒下的铜板,买下了这只受了伤的白狐狸。
猎人拿着银两满意的离开了,临走之前他还不忘羞辱阚大山一番。
“你这个憨货,就是长了个不开窍的脑瓜骨,一个受伤的狐狸,你买它回去给你当媳妇啊?”
老实人阚大山看着猎人带着嘲笑的嘴脸远去了,又看了看倒在地上,已经吓得抖成一团的白狐。
他一龇大黄牙笑了,笑得是那样的憨傻,他的笑意远比他那张八百年未曾洗过的脏脸干净。
想想虽然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铜板,自己却救了可怜白狐的一条小命,他憨憨的脸上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阚大山立刻抱着白狐一瘸一拐的往家里走去,边走边哼哼唧唧唱起了自创的民谣。
“大东北刮着西北的风,呼呼的冒烟儿雪是严寒的冬,一路走、一路哼,一路我走西又奔东,一路追着太阳我赶月亮,一路上漫山遍野的山楂是红彤彤,朗格里格朗,朗格里格朗……”
别说阚大山粗哑的嗓子,歌儿唱得却有几分味道。
尤其是他拄着拐杖配合着,颠簸起来的气息还蛮有韵律的。
阚大山把白狐抱回家后,为了给这只白狐狸治疗伤口,大山子几乎变卖了家里所有能换钱的东西。
譬如破柜;破锅;破棉袄,包括唯一的破棉鞋都脱下来变卖了,最后落得兜里比脸都干净。
由于阚大山是一条腿,他的鞋也只能穿一只。
一双鞋不分左右,穿破一只换上另一只,两只都传破了,就换着穿。
阚大山脱下一只破棉鞋,换上破单鞋,又从柴垛上拿下另一只破棉鞋。
他夹着这双破棉鞋急匆匆出了家门,破门一关,差点散花。
家里实在寒酸,本就一贫如洗的他经过一通卖,这下彻底成了无产阶级了。
小偷若光顾了他家都不忍心下手,临走前若不留下仨俩铜板救济一下,他都不好意思出门。
阚大山只觉得大拇脚趾冻得受不了,低头一看。
哇靠!鞋前尖早就破了个大洞,又黑又脏的脚趾快冻僵了。
他犹豫了,卖了破棉鞋自己的脚不冻掉也得冻残,他转身往回就走。
可刚走两步,他又想起了白狐那副可怜样,于是他的慈悲心又发作了。
回去白狐必死无疑,伤治好了一多半了,马上就要治好了,若因为没钱放弃给它买药治疗,那就前功尽弃了。
这岂不等于自己杀了白狐吗?想至此,他牙一咬;心一横。
“娘的不就是冻掉个脚趾头吗?反正俺本来也是个瘸子,再瘸点又何妨?大不了这辈子爬着走,还能咋地?再大不了,打一辈子的光棍,呸!不冻掉脚趾也没哪个女的肯嫁给俺。”
阚大山自我劝解几句,便来到了旧货店,好说歹说,算是把破鞋换成了两个铜板。
用这两个铜板买了一丁点刀伤药,回去继续为白狐疗伤。
阚大山不分昼夜悉心照料白狐,因家徒四壁,给白狐包扎伤口的只有一块白布。
就这块白布还是从自己破旧的被子上撕下来的,而他的破被子也是从乱葬岗子捡回来的。
捡回时就已经破旧不堪了,由于他从未浆洗过,白被里子已经成黑色了,仔细看才能看出原先是白的。
包扎在白狐腿上的白布脏了就洗,晒干了再包上,脏了再洗,就这样反复使用。
白狐非常有灵性,它看着阚大山给它上药,眼里流露出一丝泪光。
这一切粗心大意的阚大山并未察觉,阚大山把家里的吃食都给了白狐。
自己终日饿着个瘪肚子,饿得脸色蜡黄,饿到皮包着一把骨头。
一晃半年过去了,白狐的腿伤渐渐治好了,能走能跳的。
成天围着阚大山的身前身后,绕来绕去的撒娇,时而还舔舔大山子的脏脸。
这让阚大山开心不已,他更认为自己这样做是对的,能挽救一条生命,是花多少钱都值得做的事。
阚大山将白狐搂在怀里,用手轻轻抚慰着它的脑袋。
对它低声说道:“白狐啊!白狐,如今你的腿伤痊愈了,俺就要把你放回山上去了,只是你以后一定要加倍小心啊!可别再遇见坏人了,他们会要了你的小命的,那时我恐难再有机会救你了。”
阚大山在山脚下放了白狐,只见白狐蹦蹦跳跳的走了。
白狐居然连头都没回,阚大山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看着远去的白狐不禁感叹道:“动物就是动物终归没有人类重情重义啊!”
不过一想到白狐已然重回自由了,自己也就全部释然了,救它只是看着它可怜,从未求其回报。
送走了白狐阚大山是一路流着泪往家走,人是有感情的动物。
养只鸟养久了也会产生感情的,何况那么聪明伶俐的白狐了。
一人一狐相依为命半年有余,这突然一走,还真把阚大山闪一下子,顿时感觉心都被掏空了。
阚大山刚一瘸一拐回到家门外,发现家门口居然躺着一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