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小宁河还漂泊许多摆渡的船只,陆缺撑着乌篷船快递往回赶,碰见岸上招手乘船的渡客,也表示今天不渡了。
家里晒东西,回去晚了,夜里的潮气一起,就等于白忙活。
回到三桥镇,靠岸系舟,陆缺匆匆穿过桑田小路,往陆宅相反的方向走去,数百丈后就看见石坊村的界碑。
涂三姑家里也晒着一堆东西,左邻右舍的,能帮忙自然得帮帮忙。
陆缺走到涂三姑家门前,院门半敞着,涂三姑正收拾东西,装柔弱寡妇,装得毫无痕迹,怀里抱着一个大木箱子,脚步踉跄,走到卧室门口又放下休息,还压到手指,放到唇边儿轻轻吹着,疼得眼中噙泪。
这也就是遇到陆缺,倘若是怜香惜玉的宁归,早过去拉着涂三姑的手揉了,宁经魁诗词读的多,对于柔弱寡妇甚为爱怜,春闺诗词写寡妇的不乏其数。
“你收拾小件,重物我搬。”陆缺说了一句,走到跟前,抱起木箱往屋里放。
“多谢陆大哥记挂。我都不好意思再麻烦陆大哥,原想慢慢挪进去的,无奈力气太小,忙活半天,也没挪几件。”
陆缺三缄其口,只管干活。
涂三姑瞥眼陆缺侧影,眼眸微微一闪,转身去收拾小件东西,心道姓陆的如此不解风情,竟被修仙界冠以兰雪风流的雅称,也真是怪了。
她把被褥抱进卧室后,不管其他东西,先到灶房里沏花茶,下透骨蚀心香。
陆缺照样喝了。
忙完涂三姑这边儿,准备回去,涂三姑拿着块抹布跟上陆缺,说道:“我也过去帮陆大哥。”
“不用。”
“东西放在外面荡了一天的灰,我搬不动,总能帮着擦擦,陆大哥别拒绝,不然以后我也不好意请陆大哥帮忙。”
话说没什么问题,陆缺点点头。
涂三姑跟着来到陆缺,帮忙收拾椅子板凳等小件东西,搬进屋里以后,都要仔仔细细擦拭干净,似乎有点洁癖。
………
陆缺没看出涂三姑有什么可疑之处,涂三姑也不知道,陆缺喝的透骨蚀心香事后都吐了。
在涂三姑眼里,陆缺已经中计,但她依旧不着急行动。
平静地过了一晚。
翌日。
涂三姑穿过三桥镇街巷,来到做刺绣的铺子。
掌柜是位五十来岁的妇人,姓冯,街坊邻里都跟她叫冯大娘,她拿着鸡毛掸子,正在铺子扫绸缎上落了灰。
涂三姑四面看看,问道:“冯大娘,我做的刺绣还有几件没卖出去?”
“还剩两个香包,两把团扇,问这做什么,你手艺好,放在铺子不愁卖的。”
“不用卖了,我自己买回去,送给家里人。”
冯大娘回过道:“你家…”
涂三姑笑道:“娘家那边儿。”
涂三姑买回自己做的香包和团扇,回到家,关上院门,取出盛木元丹的空瓷瓶,托在掌上,随后运转灵力,结成一层蓝滢滢的灵力薄膜,包裹瓷瓶,翻动手掌,将之打入院子的土地中。
她当天没有再出门。
时间来到深夜。
月洒清光,风拂水烟,夜市结束的三桥镇渐渐宁静,亮灯的房屋越来越少,几只土狗在街上争夺残羹剩炙。
涂三姑家的院门吱呀响了一声,涂三姑出门向西而去,半盏茶后,又有一位涂三姑从院里出来,挂着笑脸,向陆宅的方向走过去。
一里多点的路,转瞬即到。
当当当。
涂三姑拉着门环叩了几下门,在万籁俱寂的深夜,声音异常清晰。
陆缺刚送完夜游的回来没多久,正在卧室里穿铜钱,听见叩门声,略微迟疑,承州镇邪司又死人了吗,以至于祝百寿夤夜赶来找自己发感慨?
不对,祝百寿早把陆家当祝家,过来根本不会敲门。
“稍等。”陆缺哗啦放下还没有穿成一贯的铜钱,起身开门,虽然没用灵识扫掠,但走到院里,已经感觉出来人是涂三姑,不由皱起眉头,“涂姑娘有什么事,明天早上再过来好了,这么晚实在不合适。”
俏寡妇半夜敲独居汉的门,其中的危险性不言而喻,能拒绝当然要拒绝。
陆缺以为涂三姑是春闺寂寞…
门外传来一声轻笑,接着涂三姑的声音又响起道:“陆司职。”
听到这三字,本来就要回屋的陆缺,立马顿住脚步,三桥镇百姓可不知道陆子虚就是陆缺,更不知道他在参合宫担任的是什么职务。
显然,涂三姑也是修士。
“藏的真好。”
陆缺心里赞叹一声,先自取出界存珠放进衣袖,接着走到院门前,拨开门闩,一开门,涂三姑负手站在门外,面貌没有什么变化,但整个人多了种说不清的狡狯味道。
陆缺不知涂三姑是敌是友,是何用意,心里存在戒备,将她请进门,在院中石桌前落座。
“涂姑娘原来也是修士,恕在下眼拙,一直没看出来。”
涂三姑笑意愈浓:“我给陆司职沏的花茶好喝吗?”
“花茶有问题…”
“我是多放了点东西。”
陆缺绷起脸。
涂三姑屈伸着右手手指,灵力酿生,在指间亮起明亮蓝光,而随着手指移动,灵力蓝光又勾勒成古怪的符文图样。
符文样不像大夏符箓,似乎也不具备攻伐威力,陆缺摸不清状况,问道:“涂姑娘要做什么?”
涂三姑认为陆缺服了三次透骨蚀心香,已经在她掌控之中,不紧不慢道:“我很欣赏陆司职,有意让陆司职做我的傀儡。”
院里静了一刹。
陆缺盯着涂三姑充满讥讽色彩的眼眸,缓缓攥起手,升发气血之力。
感觉到他的力量变动,涂三姑依然稳若泰山,笑道:“我既然敢和你摊牌,就说明做了充足的准备,不怕你动手。”
“是吗?”
“是。”
涂三姑挥手一弹,之间凝聚符文光芒暴涨,并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肉眼可见的音波韵味在院里扩散开。
这道符箓,正是激发透骨蚀心香的符箓。
但陆缺喝的透骨蚀心香全吐了,自然没什么反应,眼神一凛,出手就抓向涂三姑头颅,却不防涂三姑眼眸忽然闪过异彩,让他视线模糊了一下。
“你没中透骨蚀心香?”
“你还有别的手段?”
两人同时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