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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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法师的语声猛然一顿。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就在这几句话之间,自己的思维竟然有些不受控制的迹象,把原本不应该说出口的东西就这样说了出来!
周围的幻术结界已经被自己消去,军营中所有的目光在一瞬间都已经集中到了这附近了。而就在这种情况之下,自己竟然堂而皇之地说,要杀死一位皇子?
好吧,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辞,或者还有可以弥补的机会,毕竟虽然那幻术不过刚刚被自己破解消失,周遭围观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是刚刚自己,却又亲口说出了自己没有处置这种事情的权力这种话——这根本就是把自己的主动权完全扔给了对方,自己没有处置权,那么对方还跟自己谈什么?
瞪着眼前那个平静默然的黑色身影,女法师狠狠地吐出一个低语,手指,手腕,脖颈上的护符和戒指一阵光芒闪烁,几个对于附魔术的防御法术同时激发,但那五颜六色的光泽却完全无法给她带来一丝一毫的安全感觉,对方就怎样静静地站立着,盯着那双在兜帽阴影中隐约闪烁的银色眸子的时候,她便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仿佛自己身上的魔法,甚至是衣服,甚至是皮肤肌肉骨骼血管都已经不再存在,在那双银色的眸子里所映照出来的,只有她*的灵魂!
“原来如此,你没法处置啊?可惜。”
仿佛在嘲讽一般,黑袍之下的声音越发温和:“看来。是没必要再和你们说什么了。”
“你尽可以试试看,杀了我们。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女法师哼了一声,魔法的能量在她的身周回转流动,一瞬间已经凝聚出数个法术的征兆,那些气势汹汹地能量波动,让心灵术士的眉头也不由一挑。
虽然这几个月来,他也曾经见过对方几次。不过印象中,对方的力量也不过就是在五环上下,但现在,环绕在她身周的几个魔法,那一股凶猛的灰绿色能量似乎是解离术,还有一个金色的显然是欧提路克能量法球,剩余的一个虽然无法分辨。不过也是个非常强大的法术,应该是超过了七环的。
虽然有可能隐藏实力。不过显然如今的状态,也并非是她原本旧有的力量——那个鲁道夫的高阶骑士力量也是如此,看来,那位托马斯副导师,很可能是还掌握了一种可以迅速地提升一个人实力的方法。
不过,这种方法,看来必定代价不菲。
而且,理所当然地。与鲁道夫一样这位女法师的脑海同样被保护得无比严密,连一丝缝隙也无法找到。
“干嘛一副这么悲壮的表情?又不是要你们慷慨赴死,我杀了你们,对于我有什么好处么?”心灵术士微微一笑。垂下目光,于是周遭那粘稠凝滞的空气似乎又一次的回复了流动:“更何况,杀了你们,我又要到那里去找托马斯副导师呢?”
他的语气是一贯的轻松,然而,随着这言辞,一道无形的波纹从他身周向外,周遭的空气仿佛黏滞起来,那波纹就像是一片平静的水面之中荡开了一环涟漪一般不断扩展!
但那波纹扩张的刹那,周遭一连串的闷哼便此起彼伏!
十几个身穿着长袍的身影从虚空中,阴影里,甚至是泥土和帐幕的布匹之中被分离出来,他们各自踉跄地后退,呻吟着,低吼着,耳孔鼻中都射出细细的血线,身体仿佛已失去了控制,但无一例外地,他们都抬起头,在用一种古怪而惊恐眼神看着中央那一袭黑袍之中的人。
那诡异的一幕,让所有刚刚察觉到了这里正在产生变化的士兵们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身体上仿佛爬上了几只蚂蚁一般的痒痒——虽然这些人的长袍前胸或者腰间等显眼的地方都挂着图米尼斯国家法师的徽章,不过还是会让那些真正在战场上走过几遭的战士们心惊胆战——如果这样的一支队伍是他们的敌人的话,依靠这样的隐形技术,他们可能很容易就会在不知不觉之间丢了脑袋!
那么,能够在一瞬间让他们踉跄后退的那个人,又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没有多少人去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你到底想要什么?”
看着自己手下的十多名法师终于踉跄站定,萝丝?布莱克开口道,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些颤抖——那可怕的波纹在一瞬间掠过她的心头,但转眼间已消去,可是她却没有感到轻松,而是发现一股新的压力悄然袭来,如千斤巨石压在她的头顶,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这种压力无处不在,那已经不是重量,而是仿佛整个世界的敌意!
女法师几乎要鼓起全部的精神力,才能开口说话,而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眼前这个人竟然会如此……对于魔法,对于力量,她的认知,似乎在这一刻完全失去了作用,仿佛她面对着的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个……
怪物吗?但甚至连这个词汇,也已经无法形容……
“我说过了,既然你无法做出决定,那么就请找出可以做出决定的人。”
事情不如想象之中的顺遂,心灵术士也并不掩饰言语中的不耐,神能的力量增强了心灵的威压,那个平和的声音,如雷鸣般在每一个接收到它的脑海之中炸响,让那些本就受伤的孱弱者甚至无法抑制地低吼起来。
“你……”
“爱德华阁下,久疏问候。”
在女法师开口同时,一个声音便打断了她,也让她的表情瞬间便转入了愤怒之中:“鲁道夫,你……这个混蛋!”
但喝骂在半途沉寂下去,化作一个小小的诅咒声。她垂下手。向前微微躬身——在那个方向上,鲁道夫手中捧着一枚打磨精细。被繁复符文包裹的缀饰,而一抹光影就从中映出,构造出托马斯?爱丁森的身影。
这位副导师仍旧一身红袍,只是那干净整洁的绒布似乎并不那么令人感到火焰一样的灼目,反而像是雨夜里,能够温暖人心的炉火一般。而他的人也是同样,那一张干净的脸上笑容也同样平和恬淡,仿佛他正在与一位至交谈论起值得怀念的过往。
“似乎,是我的这两个不那么聪明的部下给你增添了一点儿麻烦?真是抱歉,但您也知道,现在这个时代,能够用心办事的年轻人实在是少有了。所以,能不能就看在你我之间的关系一直融洽的情分上。原谅他们小小的疏忽呢?”
“恭喜,你似乎又有了新的进步?”
顿了顿,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不过却被对方不客气地回收打断:“客套的话就免了吧,你知道我没有多少耐心来跟你闲扯。”
“唉,是啊,我们之间,都有着各自的烦恼。”
这位副导师点了点头。对于对方的粗鲁,没有半分愠色:“你看,我这里有个会让几位导师们有点不快的秘密……而对于你来说……比方说你所拥有的那个东西,它似乎会为你带来非常多的麻烦不是么?虽然我一直坚持魔法物品并没有对错可言。”
“我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麻烦。”爱德华道:“而且。如果说到麻烦的话,你实际上也不会差得太多,或者,副导师阁下您有意将那个麻烦由我一并背负?”
这是一段仅仅只有两人才能听懂的话,但也并非什么复杂的秘密,爱德华很清楚托马斯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要用他替爱德华隐藏秘密,以及用那一块王权的碎片作为筹码,来换取爱德华对于他正在谋划的事情的不干涉罢了。
但对于爱德华而言,无论是隐藏秘密,还是有关那一块王权的碎片,却已经不是他最迫切需要的事物。
有人来找麻烦?那又如何?
至少在现阶段,他已经不再畏惧这种威胁。
“确实,对于您来说,这个程度已经算不上什么麻烦了,只是要处理它们,仍旧是要花费时间与精力的,而现在,您最缺的也就是这两项东西,不是吗?”托马斯的虚影微微一笑:“我知道,您一直是在忙碌着,想要找到您的同伴,与您不一样,我对于麻烦向来都是敬而远之的。所以,我才一直认为,也希望您可以如一个朋友一样,站到我这一边来,让我们即刻结束这场战争。这样,您能得到您想要的,而我也能够得到我想要的,这才是最令人愉快的结局,不是么?”
……
纤瘦的身影在帐篷之间的狭窄走道里灵巧的移动,最终,如同小小的鱼儿一般,贴近中央最为华丽的帐幕,轻轻掀起一角,低头钻进。
“怎么样了?”
帐幕之后站立着的年轻身影开口道,语声里带着急迫。
“他去了找鲁道夫将军,似乎是要从他那里问出什么来,然后,他们打了起来。然后他险些杀了他……”
“他要杀了那个……他要杀了鲁道夫?”斯特兰皇子握住自己唯一的侍女的手:“然后呢?他杀了他没有?”
“王子,您……”情急之下,年轻的皇子用力极大,纤瘦的侍女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但却只是发出了一个微弱的呜咽,便咬了咬牙继续禀告道:“没有,他没有……”
“啊,抱歉,抱歉,我太着急了。”
注意到女孩的表情,斯特兰连忙松手,可是显然他精神激动之下用力颇大,侍女纤细的手腕上已经肿起了几道,鲜红的颜色,在那白皙的手腕上颇为醒目,让年轻的皇子有些手足无措,想要替她揉一揉,却又害怕她更疼。
“不要紧的,殿下,我不要紧。”侍女安慰似的连忙开口,将手藏到背后:“那个,也请您不用担心,鲁道夫阁下并没有被杀,只是可能稍微受了一点儿伤而已,不过。爱德华阁下真的有些太过莽撞了,因为萝丝?布莱克法师就在附近。她和她手下的几十个法师介入了这件事,最后他们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不过很可惜,我没办法靠的太近,所以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然后。那位爱德华伯爵就离开了,”
“你不必对我那么恭敬的,反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谁。”对于她的表现,年轻的皇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你就不要用这种别扭的口音来跟我讲话了,听着很难受。”
“那可不行,对于我来说。您就是至高无上的皇子殿下,这一点。是我必须要谨记,也无需怀疑的。”
小侍女也同样在摇头:“而作为一个王族,您是不能够接受除了标准之外任何形式的语言,而且,为了您能够更好地维持您的身份,请王子殿下您以后不要轻易对于身份低微的我说出这样的话了。虽然感激于您的仁慈,可是这是不行的……
“好了好了。”
斯特兰颓然叹了口气:“还是说说爱德华吧,他到底失去干什么了?”
“很抱歉殿下。我不知道,他几乎在几步之间就到了鲁道夫阁下的帐幕前面。而我花费了一些时间,也没法靠的太近,只能远远低看见他走进去。然后等到我到了附近的时候,就有几个人被从中抛了出来。”
“这个家伙……”皇子笑了起来,之前的紧张似乎也已经被冲淡了:“然后呢?居然没有杀了他?真是有点不符合那家伙的性格呢。”
“他被阻止了,布莱克法师带着十几个法师一起阻止了他。”
“不,并不是那样……他轻易不会动手,但如果动手,那么就表示他已经有七成的把握了,不会考虑不到敌人的援助的。”
斯特兰轻轻吐出一口气,似乎放心,但又有些遗憾:“这个家伙的脾气从小就是这样,动不了的对手他不会碰,但如果觉得能动了,那么立刻就会动手绝对不会犹豫的,唉唉,不过这一次看来他可能失算了啊,布莱克那个女人可不大一般,虽然能力可能不是爱德华的对手,不过她手下可不少,现在几乎整个国家法师团队的一半以上的人手是在她的掌控之中吧?这样一来,那个老家伙会不会拿我当出气筒啊?”
“那个,布莱克法师阁下似乎是问过他这个问题的,”侍女的语声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将真相说出。不过最终,恨恨地咬了咬嘴唇之后,她还是开口道:“他说,他并不在意你的生命,如果你死了,他只要给你报仇就行……”
“没错,那也是他,一个人是很复杂的,而他更是如此,他是个小怪物……虽然他这一次不过是在威胁那两个人而已,人质这种事情很难处理,当别人用人质威胁你,你只能用最简单的手段来表达出人质不重要,才能真正保证人质的安全,”
女孩子的语声慢慢微弱下去,但斯特兰却反而哈哈地笑起来:“我虽然也可以确定,他会尽力为了我,做出一个最好的结果。不过我同样也不怀疑,在必要的时候,他会那么做。因为他就是那样的人。”
“但是……但是他不是您的朋友吗?”这个回答,让女孩子瞪大了眼睛。
“是的,他是我的朋友,好朋友。”
女孩儿的疑问让斯特兰愣了愣,笑容不觉有些发苦。“可是,毕竟是朋友,莱拉,你知道吗,朋友这种存在啊,只是建立在互相有利的基础上的,你不能指望着一个朋友可以一直帮你做任何事啊。”
“那么,他应该不算是一个合格的朋友吧?”侍女咬着嘴唇:“我知道朋友都有很多种,但最好的一种,不是应该是为了对方可以承担任何事情吗?。”
“可以这样说吧,虽然朋友互相之间可以两肋插刀,但那也是建立在你不会背叛的前提之上,如果你在你的朋友有难的时候不能帮助他,甚至还要给他添乱,那么你这个朋友还有多少意义呢?”
斯特兰的笑容慢慢敛起:“友情,确实是可以透支的,但不可能无限透支。”
顿了顿,他轻轻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会为另外的人无私奉献,唯有母亲会那样做,剩余的,不管是爱情,是友情,或者忠诚,或者其他的什么,都是要有目的的,可能那个目的可以小得微不足道,不过它并不是不存在。不管是谁,他们都有一个自己的底线……或者说,价码。这就是爱德华曾经告诉过我的。他说,‘只要你付出的代价足够大,这世界上就不存在任何坚固的到不受影响的感情。’”
“可这样一来,我们不是机会碰上很大的麻烦吗,如果爱丁森导师他追究起来,一定会认为您和爱德华子爵有所联系的,如果他一怒之下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怎么办?”
“是啊……有什么办法呢,我们的力量,根本就不够参与到其中,我们只是棋子。能够做到的,也只有尽量争取成为棋手,哪怕能够掌控的,只有我们自己。”
年轻的皇子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