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说这些话的时候,老刘大脑高速运转。
眼见得让老村长出面,也是行不通的。他既不能以私人名义,也不能以村委会的名义,去谈这个事。
设身处地想一想,也对。
老刘也就不再坚持己见,“既然老村长把话都说到这儿了,我也就不让你为难。其实,我也想到了这种事,属于民不告官不究的事。”
“如果两个人私下谈好了,用也就用了,转也就转了,不关别人什么事儿,别人也不关心。”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麻烦你了。我直接去找老金谈一谈,都是村里的人,厂子也是肩并肩的,有啥事不能商量呢?”
然后就告辞了。
老刘给老金打了个电话,邀请他到市里大酒店吃顿饭。老金接到老刘的电话,一点也不意外。因为老村长找老金谈过那块土地的问题,所以老金也能推测到,背后一定有老刘的影子在。
而且,这老刘自从建了厂子之后,不管自己的企业是正常运转还是暂时倒闭,他都没有给自己打过一个电话。
就更不用说请自己吃饭了。
现在他打这个电话,态度很热情,听着很诚恳,而且又要请客,还郑重其事地在市里大酒店包下包间。
一定是有事求自己的。
那是什么事儿呢?老金当然想到,就是老村长说的土地问题。这个问题,老村长找老金谈过之后,老金也引起了警惕和重视。
自己这一块地,工厂倒闭数年,长期闲置,打他主意的人肯定很多。因为这块地,当初自己也没有花钱,每年只是给村委会交一些使用费而已。
但毫无疑问,使用权现在还在自己手里。自己当着老村长的面,也把话说绝了,如果村委会要收回去,是要准备打官司的。
以老村长的人品性格,他是不会跟村民打官司的,所以老村长肯定不会再提这个事儿。
老刘会不会提?
肯定会提。而且已经打电话约自己吃饭,能有什么事儿,肯定就是这个事儿。
老金的第一想法就是不见。
但是又想,躲避是躲不掉的。头在自己身上长着,他要吃饭吃又何妨!他要谈土地的事儿,谈也可以,看他怎么谈?
以老金的想法,如果村委会要收回土地,那肯定是无偿收回。因为地本来就是属于村委会的嘛,属集体所有,人家要收回去,他无话可说。
但是你老刘要用,那就是那样一回事。最起码你不能白白使用了。那这中间就有一个价格问题。
价格是可以谈的。
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如果能谈一个好价格,自己也等于是白白赚了几十万。这对企业已经倒闭到老金来说,也算是一笔巨款了。
老金很爽快地就答应跟老刘吃饭。
老刘谁也没带,就他一人,在包间恭候。二人见面,意思了几句,寒暄了几句,就话入正题。
老刘提出使用土地的问题,“咱俩的厂子挨得近,你现在闲着闲着也是闲着。我这边呢有新想法,想要提高产能。”
“用你这块地最合适不过了。”
老金也有他的说法。“厂子是闲着,但只是暂时闲着,不是我不办企业了。”
“实际上,这几年也没闲着,我也是全国各地到处乱跑,找项目。而且,现在已经有了眉目了,别人有意向前来投资办厂。”
老刘也是见过世面的。就说,“意向是意向,别人来咱们这投资建厂,不是没有可能,而是有很多困难。人家大老远地把钱投在这儿,咱这有啥优势?”
“你如果有好的项目,不投个几百万,肯定建不起来,这跟咱们当时办厂子可是两个概念。”
老金倒也没有一直坚持,而是有了活口,“意向嘛,终究现在还是一个意向,能不能落实?也不好说,可能落实也可能不落实。”
“这中间,地倒是闲着,你如果马上要占用,也不是不可以。我的项目谈好了,到时候你再腾出来,也就可以了。”
老刘趁势就说,“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达成协议,你这闲置的场地,暂时归我使用,虽然当时你批这块地你自己没有掏钱,但是现在我要使用,我不能白白占用。咱们人情是人情,市场是市场,该多少钱?你出个价?”
老金眉头皱了一下。说,“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面对面地谈钱,多不好意思。不过办企业这几年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情是人情,市场是市场。”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客气了,现在的行情,你也知道,不是多少钱的问题,而是政策允许不允许的问题。”
“村里的土地,现在要转为工业用途,村委会说了不算,甚至镇上说了也不算,要到县上去办手续。而且不一定能办得下来。”
“即便是办下来,那价钱,现在还没有先例。这么说吧,假如现在去申请这一块地,就算能拿到手,知道要多少钱吗?”
老刘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因为现在这块地闲着,不需要申请。从道理上来说,长期闲置的土地,村委会是有权收回的。”
“如果村委会真要往回收,你有啥好说的,你能跟村委会要钱吗?当初就是白给你的。而且给你也不是所有权,就是使用权,所有权还是村委会。”
“他要回收,你一分钱也拿不到。现在咱们弟兄悄悄地,你情我愿,我吃点亏,掏点钱,你白得点钱,各取所需。”
“咱不说那么长,你就说,多少钱可以转让给我使用?”
老金低着头半天不吭声,老刘仰靠在椅子背上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静默着。
很考验双方的心理素质。
老金眼看着一块肥肉,但是吃不到,他比谁都着急!尽管原来的家底还有,但毕竟坐吃山空,那家底是一天比一天薄。
这是凭空而来的一笔收入啊。
也算是意外之财,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发外财不富,这么好的机会,他是不愿意丧失的。
老刘其实是火急火燎的,早一点扩建,他就能早一点取得双倍的利润,双倍的利润是什么概念?就好比他又有了一台印钞机,可是这个钥匙,却拿在老金的手里,能看见拿不到。
双方各有心事,老金最终开口了。“我觉得看在都是乡亲的面上,咋着也得一百万。”
老刘豁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但随即又坐下了。“你这是抢钱了,刚才都说了,村委会批给你的时候没要一分钱,现在我要用,你开口就是一百万。”
“一百万是一张纸?你也是办过厂子的,你的厂子一年的利润有一百万没有?”
“你现在厂子不办了,张口就要一百万。抢钱也不能这么抢呀!”
老金直愣愣盯着老刘,“你约我到这里不就是谈这个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