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春来先看到了司马亮签署的意见。
他微微摇头,司马亮心头一惊。自从这些邮件转发给自己以后,自己在这件事上就非常被动,一言一行都受到鲍春来的干涉和指引,他实际上是按照鲍春来的意思,在处理这些邮件。
自己的意识,自己的意见,通通靠边站。
这样做也有合理性。
因为这个事情,本来他自己就是被动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鲍春来强加给他的。
鲍春来之所以这样干,当然有他的考虑,有他的利益。对司马亮来说,这完全是一件额外的工作。他到这里来,是被牛总的电话直接叫来的。
任务是牛总给分配的。
不管合理不合理?合适不合适?能不能完成?最起码从工作程序上,个人职责上,牛总有权要求他这样干。
但是鲍春来就不一样了。
他现在的角色,其实只是为牛总服务,为司马亮服务的,但现在却颠倒过来了,他直接给司马亮下任务下指示。
虽然他有一套公事私办,私事公办,公事公办的理论,但对于司马亮来说,这个事对他自己没有丁点的好处。当然了,有什么坏处他现在也看不到。
只是隐隐约约感到,鲍春来插手邮件这个事儿,一定是有着背后深刻的算计。有没有什么阴谋?他不敢说。但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突然来了这么多的邮件,这本身就是不同寻常的。
特别是这些邮件的作者,都是中层领导。他们的申诉也好,说明也好,其实都是一件事,就是身份证年龄跟档案年龄记载不一致的问题。
这种情况是有。
但从概率上讲,仍然是一个小概率的事情。但从这些邮件看,就显得不寻常了。本来是小概率的事件,到了他这里,成了大概率的事件。
单位本来也没有多少人。
如果只说中层干部,也就几十个人。几十个人中,最多有一个出现这样的问题,就了不得了。但一下子出来十几个,这就不一样了。
不过,这倒不是司马亮要考虑的问题,毕竟人家没有强行要求让他表态,让他拿出处理意见。鲍春来只是提醒他把这些邮件打印出来交给牛总。
至于牛总如何处理?那是牛总的事。即便是牛总批转给司马亮,那也是名正言顺的。
但是,鲍春来要求司马亮加注自己的意见。
司马亮加注意见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鲍春来是不是在一旁看着?但当他加注完意见之后,意外地看到鲍春来微微摇头,似有不悦。
司马亮并没有理会。说,“那咱们现在去交给牛总吧!”
鲍春来却纹丝不动,说道,“不着急。你这个加注意见太一般化了,也可以说太狡猾了,没有个人真正的意思表达,其实只是把问题交给了领导,这怎么行呢?”
“既然你是经手人,是专职干事,你就要有自己的态度,自己的意见,去给领导做参考,这才是尽职尽责的表现。”
司马亮慢悠悠地说道,“我知道我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的作用。更何况,在这些邮件的处理问题上,我确确实实也是第一次遇到,以前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经验。”
“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办?我如果贸然表态,如果是瞎猫碰上个死耗子,那还好说;如果提出的意见和建议,不被领导采纳,或者是误导了领导的决策,那我这就不是尽职尽责尽力了,而是把事情搞糟了。”
“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做一个名副其实的经手人、承办人就好了。”
鲍春来摇头不止。“你想多了,也太谦虚了。我本人虽然不从事人力资源的具体工作,但办公室这个岗位,跟上下左右内外都有联系,所以对于邮件中反映的问题,我也可以说是略知一二。”
“为什么会出现邮件中反映的问题呢?其实很简单,这就是一个阳历阴历换算的问题。”
“咱们国人以前习惯用的是阴历,那时候很多人的文化水平很低,并没有阳历的概念。孩子出生了,他们当然会记得非常清楚,是几月几日。”
“但是他们记住的,是阴历的日子。到了后来,阳历大行其道。在户籍信息载入的时候,父母们记住的是阴历,但户籍信息要写阳历。”
“如果准确换算,那可不是一般的难,一般的人根本换算不过来。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阴历的日子直接换成阳历的日子。”
“后来本人上学、参加工作,要填一系列的表。填表的时候,他们记住的,实际上也是阴历。可是填表的要求,却是阳历。”
“当时人们对这个事情也不在意,当时想起什么就填什么。你们人事部门以为,档案记载是千真万确,绝对真实的,实际上却未必。”
“比如年龄这一栏,真实年龄跟记载年龄,很多都是不一致的。当然在大部分情况下,这些不一致,对当事人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但到了关键时候,比如说卡年龄的时候,这个问题就凸显出来了。”
“咱们单位这一次的人事调整,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风声是早就传出来的。所以这些部门经理当中的有些人,就敏感地意识到自己的年龄问题。”
司马亮听鲍春来娓娓道来,也觉得鲍春来说得很有道理,也符合实际情况。
自己对这方面没有研究。
但听,还是能听出来有没有道理的。而阴历阳历,都是真实的存在,并行不悖。但有时候就出现了问题。
司马亮就说,“说实话,对这个问题,我并没有研究,但是听了你这一番说辞,倒也觉得可以自圆其说,倒也符合咱们国家的实际情况。”
鲍春来这才微微一笑,“既然你觉得我说得有道理,那么,你就把这个道理,写在你的加注意见上,给领导做一个参考。”
请君入瓮。
司马亮这才发现,自己中了鲍春来的计。自己先表态,赞同鲍春来的意见,鲍春来顺势要求,把他的意见转变为司马亮的意见,签署到邮件上,转场给牛总。
司马亮就觉得,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能,鲍春来却笑盈盈地一直看着他。在这种情况下,司马亮别无选择,只好牙一咬,心一横,又拿了一张打印纸,想了想,在上面写上:有此类问题的人不少。其实这也是由于阳历阴历两种历法在我国并行而引起的特殊问题。虽然不应该出现,但却客观存在。究竟怎样处理?还请领导酌定。
鲍春来这才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