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红突然红了眼眶,好像醍醐灌顶一般,终于醒悟到自己这些年所犯的错。
看着儿子谦逊卑恭的态度,她心疼悔恨不已,上前一步抢声道:“卓老先生,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偏见和敌意拆散了他们,害得千语离家出走,连累孩子们也流落在外,跟着妈妈一起吃了不少苦,这都是我的错。墨言是爱着千语的,从前爱,现在更爱。我知道你们疼爱她,不舍得她,可这……”
徐红回头看了看三个孙子,眼里也是歉意,“孩子们都这么大了,爸爸妈妈总是两地分离着,多少不利于孩子们的健康成长。看在我们远道而来,诚心诚意的份上,您就忍痛割爱,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我保证,以后肯定会好好对待千语,把她当自己亲女儿看待。”
杨千语从徐红开口时,脸上的神色便像电影慢镜头一样,缓缓变化了。
等她长长一番话落定,她更是惊得目瞪口呆,怀疑徐红是不是被什么附体了。
这么痛彻心扉的忏悔,她是怎么领悟到的?
这前后变化也太令人吃惊了!
而同样惊呆的,还有封墨言父子。
封振霆看着老伴儿,也是满脸不可思议。
来的路上,他还在耐心劝解,让她不服气就少说话,不要失了礼数,把关系闹得更僵。
她一路都不吭声,脸色阴沉冷硬。
怎么来到这里,突然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封振霆以为老伴是在演,想着先把人忽悠回去再说,否则空手而归,回去了更要被亲朋好友笑话。
他暗自震惊,没料到向来强势倔强的妻子,竟也有这样能伸能屈的时候!
封墨言盯着母亲,俊脸僵住,好一会儿,目光微微转动,跟千语同样困惑不解又惊呆圆瞪的眼眸对上。
两人无声交流。
可两人都不明所以。
倒是卓家那些人,对徐红这番态度还算满意。
不过呢,大家也都是过来人,明白婆媳关系有多复杂难搞,也没指望徐红这番话能做到百分百。
所以,听听就行。
卓老爷子可是个人精。
见亲家突然这么诚心,他想要继续刁难都没了理由,于是视线一转,看向儿子:“夫人言重了,我一把年纪,早已不过问晚辈的事,这事儿轮不到我做主。老三,丫头是你亲生的,你这个爸爸可得把好关。”
轻飘飘一句,就把烫手山芋丢出去了。
卓岳栾在心里苦笑了下,心想老爷子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那亲家吓得不轻,倒把自己摘干净了。
好在,这点场面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抬头看了看时间,快六点了,他转而询问厨房,晚餐做好没。
得到肯定答复后,卓岳栾抬手一请,“封先生,我们移步餐厅,边吃边聊吧。”
封振霆也松了口气,连忙笑着回应。
不过起身时突然想起带来的礼物,便又看向老爷子:“卓老先生,这份礼物是我们小小的心意,希望您喜欢。”
卓老爷子这身份,什么样的珍贵稀罕物没见过?
只当是人家出于礼仪随手送的东西,可能贵则贵矣,也没什么稀奇。
可不想,封振霆打开长长的锦盒,取出其中画卷,缓缓展开。
老爷子不经意地瞥了眼,眸光一亮,“这是……张大千的画?”
卓家另几人都是一惊,不管是不是懂这行的,只要听到张大千,便知价值不菲,有钱难买。
杨千语再度吃惊。
趁着大家都在观摩大师画作,她不动声色地走到封墨言身边,悄声询问:“你们还真是下血本啊!张大千的真迹吗?”
封墨言抬眸,斜过来看她,眼色透出一副“你开什么玩笑”的模样,轻怼:“难道拿幅赝品来忽悠老爷子?”
“……”千千睁大眼眸,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她……这么值钱的?
不知是不是那幅画送对了,卓老爷子突然像个老顽童似的,脸上带笑,心情大好,收起画起身离开客厅:“你们去吃,你们去吃,别管我,我年纪大了,消化不好,中午吃的还没饿,都别管我。”
卓家人都无语了。
原本想老父亲镇场面的,谁知他竟被一幅画收买,提前打退堂鼓了。
封振霆见送对了礼物,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些,估摸着接下来的饭局起码不会让人肠胃痉挛,能气氛缓和点。
一行人转阵餐厅,大圆桌围了满满一圈。
杨千语原本想让孩子们在旁边另外开小灶,可徐红却主动说:“让他们上桌吧,来,希希你跟奶奶坐好不好?小宇小宙,你们挨着爸爸跟爷爷。”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那态度还是很温和宠溺的。
杨千语低头看着女儿,笑了笑把她哄过去。
徐红看向她,眼神终于带了点善意和感激。
席间,大姑又提到侄女儿这些年受的委屈,徐红知道,这些旧账没那么容易翻篇,所以不管对方怎么“申诉”,她都微笑耐心地点头,全都虚心接受。
封振霆跟卓岳栾坐在一起。
两人身体抱恙,都不适合饮酒,所以封振霆与茶代酒,主动敬未来的亲家。
“老哥,过去……我们封家的确有很多不对的地方,让千语受委屈了。墨言刚才说,都是他的错……其实不然,我们做父母的责任更大。但我们现在想通了,他们幸福快乐,孩子们有完整的家,这才是最重要的。我们老一辈,就应该及时退出,不干预他们的小日子。所以请老哥放心,以后只要他们过得好,我们绝无二话。”
卓岳栾笑了笑,点点头深表赞同,却又绵里藏针地抛出一句:“我相信你们的诚意,只是我们父女分开太多年,我只想丫头在我身边多陪伴些时日。”
徐红虽陪着孙女儿,可耳朵却高高竖起,听着他们的谈话。
见卓岳栾还不肯放人,她心里又隐隐不满,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大姑用公筷给她布菜,又打乱了她的思路。
封振霆听卓岳栾的意思,看来这次是带不走人了,心里不免非议,可面上依然堆着笑:“那老哥觉得,两个孩子什么时候完婚合适?”
卓岳栾根本没想阻挠女儿幸福。
只是,若这么轻易就退步答允了,万一日后他们再苛待女儿——事后弥补总不及提前预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