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初到,宫北泽手机响起,包机解决了。
封墨言几乎一夜未眠,得知消息,立刻准备动身。
不过,孩子们还没醒,他稍稍思索,去到儿童房叫醒了大儿子。
“小宇,爸爸去接妈妈回家,这几天,你们就住在爸爸这里,有容姨他们照顾你和弟弟妹妹。”
小孩子刚醒来,懵懵懂懂,可一听爸爸这话,顿时清醒了。
不过,聪明的小宇第一句话却不是回应爸爸,而是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惊讶地瞪大眼眸:“爸爸!你的眼睛好了?可以看到我了?”
封墨言浅浅笑了笑,握住大儿子的小手,“是,爸爸的眼睛好了,能看到你们了,小宇长得最像爸爸,很帅气。”
“太好了!”他转身要去推醒弟弟,被封墨言拦住,“让弟弟接着睡吧,爸爸得走了,等我们回来。”
小宇这才好奇困惑:“爸爸为什么要去接妈妈?是妈妈出了什么事吗?”
“嗯……妈妈生病了,不舒服,爸爸不放心,所以过去接一下。”
空难什么的,封墨言不想让儿子知道,便找了个理由。
“什么?妈妈生病了?”小家伙一听,眉头紧锁,心疼极了,“妈妈病得严重吗?我也想去看妈妈。”
“太远了,爸爸又行动不便,带着你的话,还得照顾你,就不能好好地照顾妈妈了。你在家,看好弟弟妹妹,等我们回来,很快的。”
“那好吧……那你见到妈妈,给我们发视频,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发。”
知道大儿子是个操心的,封墨言点点头保证:“好,见到妈妈就给你们发视频。”
阿全要留下来保护孩子们的安全,宫北泽另外带了几人,加上王城、费雪,一行八人出发去机场。
路上,御苑打来电话。
封墨言本以为是孩子们有什么事,谁知接通后,却听容姨道:“先生,刚才医院来电话,老爷子说,老太太醒了,要见您,让您今天去医院一趟。”
母亲醒了?
封墨言眉宇微蹙,“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剑眉拧起,来不及……
“怎么了?”宫北泽问道。
“我妈醒了,说要见我,让我现在去医院。”
宫北泽道:“那让飞机先等等?”
“不用了,去机场吧。”
母亲找他,不用去也知道是什么事——肯定逼他把财产要回来。
现在,要不要财产已经是次要的了。
他不能接受的是父母对千千的态度。
费雪看向他,想到封家那些人的态度,也是无奈,说:“你就算不去,也打个电话解释安抚一下。不然,你跟你家人的关系越僵,他们就越是讨厌千语,认为她是祸害精,拐走了他们的好儿子。”
宫北泽点点头,“也是,你打电话说一声吧,他们毕竟是你爸妈。”
就算千错万错,亲生父母无法改变,他为人子,该尽的孝道不能少。
封墨言脸色不悦,只好拔出号码。
“你妈醒了,叫你过来一趟。”电话是封振霆接起的。
因为前几日父子俩不欢而散,封振霆更是撂下狠话,所以这会儿接了电话也语气很冲。
封墨言见父亲怒意未消,也不知说什么好,道歉软话那些,不是他的性子。
顿了顿,他低声问:“我妈情况怎么样?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你要是关心,自己过来看看不行?”
“我……现在行动不便。”
“那天晚上不是来过?”
“……”
见儿子不吭声,封振霆似乎明白了什么,态度越发不悦,“看来,在你心目中,我们做父母的已经没什么分量了!”
“爸,都是一家人,你说这种话做什么……”封墨言无奈至极,他不理解,父母何时变得这般固执,完全无法沟通。
都说为人父母,所盼不过是子女幸福。
可他的爸妈,为什么就是不肯成全他,不肯让他幸福快活。
“我今天……确实没空,等过两天,我再去看我妈,到时候要怎么骂随便你们。”
“今天没空?你要做什么?”
“我有事,得出去一趟。”
“你都能出去,却不能来医院看你妈?还有什么事比你亲妈更重要的?”
封墨言不想说,反正说不说,他们都一样生气。
“看来,又是那个女人的事!她不是在国外吗?怎么,骗光你的财产后人跑了?你现在知道着急了?要去找她?”
眼看着父亲又误会了,封墨言不得不解释:“她没有,千千不是这种人,而且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不是她骗我的。”
“我看你是被洗脑得彻底!”
“算了,跟你们说再多都是无用。她回国时飞机失事了,我得赶过去,这会儿正去机场,今天实在没空去医院。你照顾好我妈,让她少生气,看开点。”
该说的都说了,封墨言没有等那边回应,落下手机,挂断。
封振霆没有气愤儿子先挂电话,倒是被飞机失事的消息震惊。
病床上,徐红看着丈夫,脸色期盼又愤慨:“那混账东西怎么说?不肯来?”
“他说,那女人回国的航班失事了……我倒是看到国外有架航班失事了,国际新闻报道了——这么巧?就是那女的乘坐的那架?”封振霆想到今天刷屏的国际新闻,分外惊讶。
徐红脸色微变,“是吗?机毁人亡?空难不都是很惨烈的吗?那狐狸精会不会……”
徐红话没说完,可心里已经忍不住联想了。
若杨千语死在空难中,那他们困扰烦恼的一切问题不都解决了?
没有狐狸精再魅惑她儿子了。
那两个孙子也能名正言顺地认祖归宗。
还有那巨额财产,是不是也能拿回了?
“看来……老天爷都看不惯她的所作所为,要收了她去!”
————
航空公司为幸存者安排了酒店落脚住宿,可杨千语放心不下潇潇,一直在医院陪着。
下半夜,潇潇才终于得到救治。
她的腿严重骨折,接诊医生给出的建议是住院,手术。
可现在大部分医疗资源都用来救治重伤患者,一时腾不出人手来为潇潇做手术。
便开了些止疼药,让她们继续等着。
杨千语如今虽也有能力,可在迪拜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却半点作用都没有。
在病床边陪了潇潇一夜,她没怎么睡着。
一来,担心潇潇,坐在椅子上也不舒服。
二来,空难的阴影依然挥之不去,一闭上眼,就感觉自己还在空中颠簸摇晃着,随时要坠落下来。
航空公司跟当局派了不少心理医生过来,第一时间为亲历者进行心理疏导。
可遇难者家属众多,不少已陆续赶到,他们的心理创伤更大,心理师也是优先对他们进行开导治疗。
苦苦熬了一夜,终于,天亮了。
看着外面的阳光,她心里的恐惧阴霾渐散,这才好受了点。
潇潇醒来,见她呆坐着,轻轻喊了声:“姐,你一夜没睡?”
“你醒了……”杨千语回过神来,看向潇潇,脸上露了点笑,“感觉怎么样?腿还疼不疼?”
潇潇看向自己的腿,也不知是止疼药发挥作用,还是痛到麻木,反正没感觉了。
但掀开被子一看,她右小腿已然肿胀变形。
杨千语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是瘀血吗?”
手机没了,她连上网查查都不能,但光凭常识想想,骨折了不能及时复位,骨头跟血管筋脉肯定都扭曲着,时间一长肯定得出大问题的。
“不行,我去找找医生,你今天必须手术,再拖下去万一这条腿……”她蓦地起身,眼前一黑,腰部也觉得疼痛难忍,晃了晃,差点摔倒。
“姐!你怎么了?”潇潇见她晃了下靠到墙上,急忙问道。
一手扶在腰间,她缓了缓,才觉得脑子清明了些。
“没事,坐久了,双腿发麻。”
她出去找医生,可经过一夜的混乱,外面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好不容易抓到暂时空闲的医生护士,沟通了情况,强行拉来一个医生看了看潇潇的伤势,却被告知依然要等,最快也得到明天才能做手术。
她想转院,可打听才知,所有的救护车都忙碌着,转运那些伤势更严重的患者去上级医院。
“姐,我没事,再忍忍可以的,你别忙了,等他们安排吧。”
“不行,你这腿不能拖了,我再去找人问问,看看能不能联系到大使馆,他们肯定会有办法的。哪怕转院高价自费,也得赶紧让你把手术做了。”
杨千语又出去找人打听了。
路过走廊时,看到电视上正播放的实时新闻,她才知这场空难有多惨烈,才知她跟潇潇有多幸运。
她们乘坐的这架航班是波音747,大型商用运输机,所载乘客人数众多,乘客加上机组人员一共核载359人。
事故造成63人当场丧命,另有150余人重伤,其中十多人抢救无效死亡,剩下的还有不少人尚未脱离危险期。
潇潇说,她们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肯定不止。
她们一定是拯救了整个宇宙。
若不是两人的座位正好靠近走廊,且离安全门距离较近,事故发生后,她们能第一时间逃离获救,怕现在就不能站在这里,呼吸着空气了。
新闻后面出现了空难的画面,她下意识赶紧转开视线,一眼都不敢多看。
从事发到现在,已经二十个小时了,昨晚虽有人送来食物,可她跟潇潇都吃不下。
这会儿,饥肠辘辘,喉咙也干枯的难受,她找到洗手间匆匆抹了把脸,再出来,瞧到了熟悉的东方面孔。
是大使馆的工作人员!
她高兴极了,连忙上前。
跟对方接洽后,那名中年外交官听她报了名字,脸色惊喜:“你是阮清?你就是阮清?!可算找到你了!”
杨千语一头雾水,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大使旁边的工作人员解释说:“我们接到国内消息,说有同胞在此次航班中,幸存,却受伤,需要救治,我们便赶紧搜寻,可伤员太多,分布在不同医院,我们找了好久,还以为你们不在这家医院,正准备离开呢!幸好幸好,没有错过。”
看到同胞,杨千语心里也释然放松,一时眼眶红红,赶紧道:“大使先生,我朋友受伤了,需要手术,可这边医生都忙疯了,没有人给她做手术,你们能想想办法吗?”
“走,先去看看你朋友的情况。”
几人匆匆前往病房,期间大使先生取出手机打电话,几句交涉之后,大使将手机递给她:“阮小姐,你的家人要跟你通电话。”
家人?
杨千语一愣,她还有什么家人?
手机放在耳边,她还没开口,熟悉的声音传来:“千千,是你吗?总算有你的消息了,你放心,我们已经在来的路上,还有四小时左右抵达,你别怕,有什么事情可以跟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反应,他们会帮你解决的。”
是封墨言。
他的声音激动却沉稳,低沉又温柔,从手机里钻出来,顺着耳脉一路抵达心灵深处。
杨千语听得愣住了,一时都忘了回应,总觉得这像是梦境。
“千千,千千?”
耳边声音拔高,她终于回神,开口时,嗓子不自觉地沙哑难辨:“封墨言……谢,谢谢你……”
除了道谢,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傻瓜,你跟我说什么谢谢。好了,我还在飞机上,这是卫星电话,就不跟你多聊了,等我到了再说。”
他在飞机上……
这是卫星电话。
也就是说,他人还没到,已经通过一切关系找到了当地的大使馆工作人员,点对点地来寻找她,确保她的平安,帮她解决困难。
鼻头倏然一酸,喉咙也像是被什么卡住了通道,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可却不是悲痛难受。
相反,是暖暖的气流萦绕在心,是满满的踏实升腾而起。
挂了电话,还在空中飞行的封墨言眉心紧蹙,心里却舒坦不少。
宫北泽把止痛片递过来,又送来一杯水,语气满是无奈,又透着怪怪的宠溺:“你说你啊……这辈子,算是栽在杨千语手上了!要是这样都不能把她追回来,你这辈子肯定得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