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姑娘,是你吗?”李泉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于是乎便又问了一遍。
那人影轻轻笑了笑,笑声也像极了陶清澄,一举一动,一抬手一提足,皆是那么熟悉,只不知道若是点了蜡烛,看到的会是谁?
“自然是我,李公子,我要走了,所以来与你道一声别。”她站在那里,方才只动了一动,便不再往前走了。
李泉躺在床上,衣衫还不整着,若是此时点了蜡烛,房间亮了,外面若是有人没有睡的,听到这屋里的动静,恐怕该想的不该想的可就全都想到了。于是乎,李泉缩在被窝里不敢动,一只手还悄悄捏紧了被角,确保一会儿要是有个什么动静,自己还能抵挡一阵子。
这么想着的时候,李泉还顺带望了一眼窗户和门口的方向,在心中暗暗比较了一下到时候如果逃跑,往哪里会比较方便和快。
“呵,既然你要走了,那便快走吧,我就不送了。这大半夜的,男女授受不亲,陶姑娘还是先回你自己的房间吧,明日一早走也不是不可以的。”李泉有些瑟缩。
一个人要走,隔日再走再告别也不是不行,毕竟他们还要在半山城中待一段时间,可他从没见过哪个要走的,大半夜混进别人的房间里,不点蜡烛,还弄得如此神神鬼鬼的,他心里有点虚。
“我怕我明日一早走,便见不到你了,所以才这般放肆,不顾了这世事伦常。可若我这一次不踏出这一步,以后便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说着,她便上前了一步。
“别动!”李泉一紧张,不自觉地就喊了出来,喊完才发现自己声音过大,又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胆战心惊地望了一眼门外,确保没有人被他惊醒,才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手。
只不过虽有些突兀,但好歹起了一点作用,那人影果真就不往前走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李泉那般顺利进行着,突然的眼前一点光亮便燃了起来,李泉窝在床上眼睁睁看着那点火光慢慢在他瞳孔中放大,也眼睁睁看着整个房间都被照亮,而一直站在黑暗中的人影也渐渐变得清晰。
可是出乎李泉的意料,那人还真就长着一副陶清澄的脸。
无论从那眉眼,还是从那身高体态,就连身上也都穿着白日里他俩分开之后穿着的衣裳,从任何一个角度上来看,那的的确确就是陶清澄。
可,可是……这……
尽管已经亲眼所见,可李泉仍旧无法将眼前这人将那端庄守礼的大家闺秀相提并论。
“陶姑娘,你……”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如何进你的房间的?”李泉话还没说完,陶清澄就接了下去,似乎早就在等着李泉问这个问题,又或者假如李泉不问的话,她也会自己提出来。
这一点,还真是体贴入微。
李泉略略蹙眉,却并没有说话。
陶清澄微微一笑,便当做没看见李泉瞪的越来越大的眼睛,慢慢走到了他床边,侧着身子坐了下来,正好一屁股坐在李泉的被子上,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温柔道:“我只是……”
然而,这话说了个开头,李泉就见陶清澄俯下了身来。
二人双目对视,直到李泉整个人都平躺在了床上,直到李泉厉声喝停了陶清澄,她才顿住动作,可脸上却微笑着,似乎觉得李泉已在她囊中之物,如今就只剩她伸手一取了而已。
“怎么?”
此时此刻,陶清澄脸上的笑容在李泉看来是越看越邪,总觉得倘若眼前这人就是陶清澄的话,那么她本人定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可他却很意外地没有在她身上嗅到什么别的气息。
没有妖气,更没有鬼魂的阴气,然而却也没有属于人类的正气,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在陶清澄做出更进一步出格的举动之前,李泉将手伸出被子,一把抓住陶清澄的手腕,随后迅速将她扔到一边,本来按照陶清澄大家闺秀的柔弱身子,并不可能挣脱开李泉的手,然而这一次,陶清澄却迅速反手握住了李泉的手腕,并一胳膊肘顶住了李泉的胸口,将他顶回了床上。
还没李泉起身,陶清澄又紧跟着压了上来。
“陶姑娘,请自重!”李泉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一把抓住陶清澄的胳膊,警告道。
可谁知,陶清澄却扬唇一笑,道:“自重?何为自重?自重有什么用?我就是因为先前太过自重,才会让你一次又一次将我推开,如今我是真的答应你要离开了,难道都还不允许我与你独处这一夜吗?”
这话听上去似乎并没有错处,但李泉却怎么也无法接受,一只手抓着陶清澄的肩膀,阻止她不断想要靠近自己的欲念。
“陶姑娘,毕竟我们男女授受不亲,平日里单独相处就已容易惹人诟病,如此深夜之中房中相会,我是没什么,本就是江湖中人随风来去,若是传出去,恐有损姑娘清白,陶姑娘还是离开我的房间吧。”李泉说着就要起来,可看陶清澄一动不动的样子,却是根本就不准备让李泉起来,她自己也并没有要听话离开的样子。
李泉略一皱眉,回想起平日里印象中的陶清澄,再看今晚陶清澄的一言一行,着实是太过奇怪了。
反差太大,便只能让人觉得其中有鬼。
“惹人诟病?”陶清澄重复了一句这四个字,冷笑了一声,道:“呵,你还会怕惹人诟病吗?你应该怕的只是惹你师父不开心吧?”
李泉不语,却又听陶清澄继续说:“可我与你站在一起的时候,你可曾看见你师父有半点不悦?”
手掌不知不觉握紧,耳边依旧是陶清澄喋喋不休的声音:“没有,不是吗?她根本不喜欢你,就算你身边来来去去变更那么多人,她也不会有多大的反应,对于她来说,如今的你不过就是一个可以随便来去的人,难道不是吗?”
“不是!”李泉垂着头,虽然心中本就有疑惑存在着,但在外人面前,他还是撑着,想着在他们身边这些人没有出现的时候,他与尚春之间的相处模式,旋即狠狠抬头,坚定回答:“当然不是!我与师父之间的事,之间的感情,你们又怎么会明白?!”
看李泉如此斩钉截铁,陶清澄也不再说那些伤人的话了,只是又凑近了一点点,幽幽道:“既然你如此肯定,那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什么赌?”
“赌你在你师父心里,究竟有多重的地位。赌你师父,究竟会相信你到何种境地。”
二人对视着,李泉眉中紧锁,明明白白的自信之中隐约还藏着些许迟疑,陶清澄却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好。”可即便如此,李泉还是应了下来。
他心中的确有犹豫也有好奇,很多时候也曾想过要不要使一把小手段来试探一下尚春,可自从那一次跳崖之后,李泉就再也没有动过这种小心思了。
如今,被陶清澄诱引着,再度蠢蠢欲动。
于是,他看见面前的陶清澄忽然笑了出来,随后只觉眼前一花,紧跟着又是一黑,脑袋一沉,便陷入了莫名黑暗的世界去了。
而窗外,忽而风起,一道黑色影子迅速掠过。
陶清澄坐在床边,看着已然陷入沉睡的李泉,猛然惊觉窗外有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前,“唰”一下推开,却只见外面空空荡荡一条大街,什么人也没有,唯有客栈前面那棵大树孤零零地挥舞着所剩无几的黄叶,独自承载着随时可能掉落下来的风险。
陶清澄柳眉微蹙,空气之中,隐有一股淡淡的味道,不算馨香,也不算很臭,只是有一点刺鼻。陶清澄伸手往窗外捞了一把凑到鼻前,轻轻一嗅,却又什么都闻不到了,不觉心中疑虑更甚。
是谁?
“嗯呵呵呵……”忽的,风中传来轻轻的笑声,如同邻家窗户上挂着的风铃,微风过处,扫落一片清脆。
“什么人?”陶清澄低声厉喝。
可对方似乎并不准备同陶清澄面对面,风中有什么东西在飘摇着,她看不见,却可以感受到。
然而,在那笑声过后,便再没了动静。
又等了许久,对方似乎已经不在这里了,陶清澄探出半个身子看向窗外,仍旧只能看见空空荡荡的半山城,仿佛刚才的一瞬不过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
蓦地,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那味道,她似乎是闻到过的。
在她还只是一棵小桃苗的时候,在她出生的地方,曾有一只雪白的狐狸轻巧踏过海滩,在她身边留下两排整整齐齐的爪印,从远到近,又从近到远,不曾停留,不曾陪伴,只是路过。
那个时候,她似乎听到过这样的笑声,只拥有那么一点点神识的她,也怀疑过,狐狸怎么会笑?又怎么会笑的像人?于是,她否定了。
可那时候,她却也想着:“为何这世上,会有如此干净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