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图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
“怎么了？我还说错了吗？要不是我给钱给他开公司，买房子，他能娶得到老婆？我看当初许纯不要脸的未婚先孕，就是看上我们家的钱了。”
一个人生气的时候，说的话可能不那么理智。
但，到底要多没有良心，才能无视一个人心甘情愿的付出和努力。
甚至否定她做的一切？
还要将她当做贼一样来防？
末了，还不忘将自己的龌龊心思强加到别人的头上？
顾良宁可自己在这一瞬间是个失聪的人。
这样，顾安图的话也许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这样刻薄又伤人的话，自己听了，都觉得心头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更何况是许纯呢？
顾良的心头被沉沉的悲哀笼罩了。
“爸，你给了我生命，养我长大，供我读书，又给我钱开公司，买房子，我很感激你。”
顾良背对着顾安图，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只听见他的声音里似乎含着深深的疲惫。
顾安图轻“哼”一声，翘起了二郎腿，下巴轻扬，得意和自满在他的脸上发挥的淋漓尽致。
“你知道就好。我是你老子，你是我儿子，我总是免不了要为你操心的。”
林秀芝在听到顾良的话后心却像是打水的吊桶一样悬了起来。
顾良脚下轻轻的移动了一下，“我知道，你总是在为我操心。”
顾安图的嘴唇动了一下，又停顿了下来。
放下了高高翘起的二郎腿。
脸上得意的神情也收敛了几分。
“小良啊！我为你操心是应该的，哪怕有时候方法可能有些不对，但都是为了你好的。”
顾安图的脸是清瘦的，连皱纹看上去都比同龄的人要深刻几分。
他的语气低了许多，声音是苍老又沧桑的。
他的头低垂了些，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头顶生出了许多白发。
这样低的姿态，他是在向他认错吗？
顾良转身转的很慢，好像也很艰难。
终于，他还是转了过来。
顾安图坐着，顾良站着。
一个年轻，一个年老。
顾安图在气势和身高上都比顾良弱了几分。
顾良很平静。
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起伏。
但这也太平静了。
顾安图挺直了腰背，甚至梗起了脖子。
这样，至少在气势不要输的太多。
“为我好？”
顾良轻轻的说道，更像是睡梦中的轻声呓语一样。
顾安图以为，顾良已经想通了。
此时顾良的轻声疑问就像是在他脸上狠狠地抽了一耳光。
“难道不是吗？我拼死拼活挣钱是为了谁？否则你以为你开公司的钱，买房子的钱是哪里来的？大风刮来的吗？”
顾安图大吼道，干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但顾安图发现，自己就是站起来了，还是比顾良矮了些。
“是，你给我钱支持我，我很感激。”
顾良轻轻点头。
他无法像顾安图一样。
顾安图的怒气消了些，挺直的腰背弯了几分。
但声音还带着几分生硬。
“你知道就好！”
顾良轻点下巴，“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孝敬你和妈，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连带着许纯我们都一退再退。正因为我知道，所以很多事情很多时候，哪怕我再看不惯，不愿意，我都没有忤逆你。”
顾良朝顾安图面前逼近了几步。
顾安图往后退了几步，小腿肚子撞到沙发脚上，栽倒在沙发上。
“你干什么？你还想大逆不道的逼你老子不成？”
顾安图的疾言厉色在这个时候多少有些色厉内荏。
顾良没有再逼近。
林秀芝急忙走了过来，拨开顾良和顾安图。
“你们这是干什么？”
顾安图和顾良都没有说话。
林秀芝急忙抓住顾良的手臂。“小良，有什么事好好说，别和你爸生气，他怎么说也是你爸。”
林秀芝的手抓的那样紧。
像是一道枷锁，牢牢的锁住了顾良。
顾良轻轻扳开林秀芝钳住自己手臂的手指。
“妈，我知道，他是我爸。”
顾良声音带着几分压制的哽咽。
蝴蝶破茧而出，是痛苦的还是快乐的呢？
是生命的必需还是华丽的逆袭？
顾良不知道，只觉得自己疲倦不堪。
待在安定的环境里，就必须要放弃外面的精彩。
看似安定的生活是否必须要用自由来当这一切的代价。
如果自己是一只蝴蝶，是选择忍受重生的痛苦，去游览更广阔的天地。
还是在孤独和寂寞黑暗里享受平静安宁。
自然界里大多数的生物都会经历蜕壳，脱皮或者各式各样的成长过程。
成长是痛苦的，也是必须的。
顾良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但是顾安图头顶的白发像针一样在扎他的眼。
脸上的皱纹像深刻的树轮一样深刻在顾良的心里。
曾经，他在心底是那么的希望自己可以长的和顾安图一样高。
他长的大了。
比顾安图更高了。
但是，他也茫然了。
他是自己的爸爸，他没有错吗？
自己没有错吗？
那这一切的错，是谁造成的呢？
顾良茫然又若有所思的转身。
他的转身是缓慢的。
就像是一露出头来，看到外面广阔天地的蝴蝶。
但是为了自己不能放弃的东西，又停止了蜕变。
重新缩到了安定黑暗的蛹里。
顾良的脚步沉重而又缓慢，一步一步像是踏在了顾安图和林秀芝的心头上。
林秀芝伸出手去，像是想抓住什么。
“小良，那你打算怎么做？”
顾良的背影踉跄了一下，似乎被人迎面打了一拳一样。
顾良的背似乎耸动了一下，像是在笑一下。
只是没有笑声。
顾良抬手，像是没睡醒一样，用手揉了揉眼睛。
“我。”
顾良的声音空洞冰冷，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
“我，我会让大家如愿的。”
林秀芝狐疑的和顾安图对视了一眼。
不明白顾良是什么意思？
大家如愿？
这个大家是谁？
包括许纯吗？
还没等到林秀芝问清楚。
顾良房间的门悄声的关上了。
林秀芝心头一惊，忽然之间就觉得自己和顾良之间就像是隔了千万道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