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太敏感了, 还是怎么回事?”面对洛这番情绪多变的即兴演讲,卡尔有些不确定地说, “我怎么觉得你说话的风格越来越像是莱克西了?”
只是莱克斯不会把话说的那么直白,他的想法很少会直接体现在口头上,而是体现在行动上——甚至在多数时候,莱克斯的行为和他的思想会完全相反,或者至少也是相距甚远。
洛的手指轻轻从卡尔的脸颊上滑落下来,就像一滴『露』水顺着植物的根茎沁入土壤。
“你真的需要他见见面了,亲爱的。”她幽幽地说,“显然你们这段不同寻常的关系让你们两个人都变得有些神经质, 而你对他避而不见的行为加重了他的焦躁。”
卡尔无奈地耸了耸肩。
最近这段时间里,莱克斯·卢瑟出现在媒体上的频率变得十分频繁,频繁到就算是从来不关注他的人,也能在一种十分迟钝且不经意的状态中意识到自己身边和这个年轻的总裁和科学家有关的消息在不断增加。
更多的人则渐渐明悟了莱克斯·卢瑟, 大都会曾经的掌控者和最高权力对超人的态度。
这一点也不难,即使瞎子也能从莱克斯各种慷慨激昂的词汇和演讲中听出他对超人的怀疑、抗拒和恶意。
“……我总是在强调一种东西,那就是立场。”在纽约市进行商业会谈的时候他接受了采访,“那个所谓的超人,假装自己是个人类, 假装他在为人类的苦难而奉献,假装他真的关心我们——当然, 我知道他公开了自己是个外星人这件事,但这难道不是他最精妙的伪装?他让人们错误地以为他和人类之间只有身份上的差距,而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他让人们错误地认为他的立场就是人类的立场。多么荒谬,他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而人们视若无睹,一心沉浸于他描绘出的美好未来。”
一周后他就出现在法国巴黎,据说是收到了某场走秀的邀请函,光怪陆离的奢华礼服和每一滴都价值千金的昂贵香水味中,他身着合体的西装冲镜头微笑。
“超人当然不可能站在人类的立场上思考,他神迹般的伟力让他和人类之间的差距比人类和草履虫之间的差距还要大,谁知道他是怎么看待我们的?谁听他亲口说过他对人类的看法?谁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你可能会救助你在路边看到的受伤的小狗,但你会救助受伤的草履虫吗?”
“您的比喻显然是不恰当的。”负责提问的女记者微笑着说,她的英语轻盈流畅得像小鹿在林间奔跑,“人类显然不可能看到路边受伤的草履虫,而超人能看到受伤的人类。”
“超人会飞。超人翱翔宇宙。他在天空看着看着我们的时候,我们在他眼里和草履虫有多大的区别?”莱克斯的回答不假思索,近乎一种条件反『射』,“而我用这样的形容也并非是为了强调体型,而是为了强调力量差距所带来的——设想一下,人类在什么情况下才能看到受伤的草履虫?”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给女记者,以及在女记者身后所有正聆听他讲话的人一段思考的时间。
他最终还是揭晓了答案:“只有在实验之中,我们才会费心去观察和帮助受伤的草履虫。”
这种激烈而且残忍的态度无疑激起了大批超人粉丝的愤怒,他们涌入莱克斯的社交账号,轻则辱骂和攻击他,重则发送死亡威胁,而对此,莱克斯的态度是让法务部一一送去法院传单。
处理这些无理之人没有花去他太多时间,甚至也没有花掉他太多金钱。
绝大多数人在收到传单的第一时间就公开道歉,极少数人一直到了法院才接受“调解”,更少的人咬着牙坚持到底,不得不接受败诉后因为高额的赔偿倾家『荡』产的结局。
事情进行得轰轰烈烈,同时又有条不紊,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拨动人们情感的脉络,无数条隐藏在暗处的线借由莱克斯高调的发言和行动浮现,像是藏着暗火的燃料堆被一阵恰如其分的东风点燃。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疑超人,不仅仅是超人那实际上可能存在在他们口中却确实存在的阴谋,不仅仅是超人和人类之间的差别和不平等。
“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作为一个外星人,他不应该太多地关注我们地球的事情。他让我觉得很糟糕,我觉得我们被监控了,而这是绝不能被容忍的事情。”
“超人真的就像你们所描述的那样好吗?我很怀疑。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超人,而我也并不是从来没有碰到危机事件,从小到大我一共经历了多起抢劫和七八场枪击案,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超人,我只看到了英勇的巡警和fbi探员。”
“我就说了!超人是假的!是『政府』编出来欺骗我们、推卸责任的!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了!”
“我也不相信超人,但我认为我们应该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这太可怕了不是吗?他在地球上居住了那么多年,而我们现在才开始意识到他的危险『性』!”
“他前段时间才刚揭『露』自己外星人的身份,如果不是心虚,他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告诉我们真相?我们有知情权!”
而真正让人们觉得愤怒的事情,是一段被发布在脸书上的视频。
画面有些摇晃,看得出发布者是使用前者摄像头进行拍摄的,背景是一片画着幼稚涂鸦的白墙,从颜『色』脱落的痕迹来看,这些涂鸦已经有挺长历史了,很有可能就是这个拍摄者留下的。
她大概十七八岁,最多二十岁,面对镜头时的叙述十分平静:
“去年十月份的时候,我爸爸抢劫了一家超市,他击中了店员,那家店的收银员是个哑巴,他没有呼救,但超人不知通过什么得知了这场抢劫案,他把收银员送到了医院,然后折返过来,接着又把我爸爸开车逃窜过程中引起的连环车祸的伤员送到医院。”
“我想可能是我爸爸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超人,知道自己不可能逃脱以后,他在绝望中选择了『自杀』。”
“我爸爸是个好人……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做出了抢劫这种事,但他真的是个好人。我很小就失去了母亲,父亲就是我的全部,而他也总是愿意花比别的父亲更多的时间来陪伴我,”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哽咽起来,“我知道他犯了错,我也知道他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但那个收银员受的伤并不重,我爸爸也迟早会被抓捕归案,他需要服刑,这很糟,可总好过失去生命。”
“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为什么他要因为这种事『自杀』?为什么超人要多管闲事?”她哭着问,“他能举起飞机,抓住子弹……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地方在进行战争,他为什么要管这种小事?我不是为我的父亲开脱,可谁不会因为自己成为超人的目标恐惧?谁知道人们会在恐惧下做出什么?”
画面开始剧烈地抖动,她匆匆别过头擦拭了眼泪,然后重新面向镜头。
“现在我失去了我的父亲,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她红着眼睛说,“而我甚至不知道该去责怪谁。”
事情终于发展到最严重的地步。
人们质疑和超人有关的一切,甚至超人救助他人的行为本身。
这场火来势汹汹,从超人蔓延到所有义警身上。人们在各种场合为义警是否应该存在、义警的举动是否危害社会、义警究竟应该继续存在还是被监控乃至于毁灭以及相关的问题而争吵,而结果总是没有结果。
令人吃惊的是,憎恨义警的人几乎和喜爱义警的人一样多。
而且时间越久,前者所占据的优势就越明显,显而易见,仇恨所带来的动力比喜爱、崇拜和感激带来的动力更充沛和持久。
反而是挑起并『操』纵了整场事件的莱克斯·卢瑟悄悄隐去身形,默不作声地继续着他那些不为人知的实验,酝酿着更大的危险。
下次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时候他到了意大利,在『政府』人员的陪伴下参观他投资建成的公益单位时,他对超人的诘问和攻击也愈发锋利。
“我听说他几天前刚刚来到这个美丽的城市,还在繁华的市中心引起了一场小小的交通堵塞。真希望我能和他面对面谈一谈。”他说,“为什么不呢?我相信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对他的态度,无所不知的超人不可能遗漏这些消息。事实是,我相信他不会遗漏任何和他本身有关的消息。但他从来不对我、我们这些不信任他的人所说的话做出反应,就好像我们的看法在他眼中完全无关紧要。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这样做,在流言肆虐的时候,难道他不应该站出来,向我们证明他自己?”
“他下了一手好棋。”托尼关上电视,看向卡尔。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日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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