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霭,是这么说的?”
破旧的小道观中,刚刚从呕吐物和眼泪中缓过来的冯芒,再也不敢多看自己的两个同学的遗体,听了我所转述的那个男学生的遗言,他倒是没什么不忿之类的情绪。
相反,我看到了自责、悲伤。
我心下暗暗点头。
不管怎么样,这个冯芒的心地,还算是可以。
“他叫钱霭吗?可惜了。”
我肯定了冯芒的反问,却没有给他额外施加什么压力,以促使他选择怎么做的想法。
我只是注目在冯芒的身上,尝试利用《相卜》来探寻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使他成为了八个学生中的唯一幸存者。
当然,《易算》肯定比《相卜》所能得出的结论更加准确,但《易算》的使用代价太大了,我并不愿意随便动用。
不过,冯芒的情况,或许也根本用不到《易算》。
我很快就看出了端倪。
《相卜》主要依托于人的面相,其中占据最主要分量的是骨相,而冯芒的骨相,就十分显着。
九骨俱吉!
我越看越心惊。
要是按照钟道士送给我的《相卜》所说,这是九五之尊的骨相!
九五之尊,在古时候指的是皇帝。
现如今虽然皇帝已经没有了,可类似于皇帝的权势富贵,却并非没有!
怪不得冯芒和他的同学们一起进倒峒山,就能正正好好选了白云子的地盘,这里除了白云子,没有其它道行强悍的鬼祟盘踞,本就是他们能够有机会活下来的最重要原因。
此外,即便没什么道行强悍的鬼祟,只是小小的一个鬼打墙,也能轻易收割人命,可冯芒就能存活下来。
乃至于最后这虎妖夺命,也是冯芒幸存。
不必说,定是冥冥中这股气运在保护他。
只是,我有些不敢完全肯定,冯芒这九骨俱吉的面相,似乎是有那么些许的不协调,不协调就意味着不圆满,有变数。
可我对《骨相》实质上并没有进行过真正深入的参悟,如今让我具体找出是哪里不对,我又说不上来。
我并不甘心,只是看人骨相也要讲究机缘,像我这种想看谁的,就必然可以看到一些的,在钟道士口中,已然是得天独厚的际遇,像钟道士自己,他看骨相,基本都是凭机缘,谁的骨相在某一瞬间于他眼中产生了变化,他恰巧看到,就能有所得,若错过了,便是再如何用心用力,也未必能够再看到什么。
如今,我也遇到了类似钟道士的情况。
冯芒的骨相一放即收。
我再想细细研判,也难以继续。
而就在冯芒陷在自责、悲伤的情绪,我心底吃惊又感觉不甘心之际。
检查道观的冯绍和曹瞎子也完成了他们的工作。
两个人的表情很郑重。
冯绍当先开口:“情况不太对。”
“哦?”
我急忙收敛了心神,转头看向冯绍和曹瞎子。
接下来是曹瞎子开口:“倒峒山里没有妖物,更不可能有能够控制伥鬼的虎妖,这种虎妖会和秦红衣、永宁王、白云子它们争夺属下。”
一山尚且不容二虎,倒峒山里都容了三头巨鬼,一个不成什么气候的小小虎妖,确实不该出现在这儿。
可它偏偏就出现了。
“白云子一直没有现身。”
“传说中,供奉白云子遗蜕的三清观,规模就不大。”
曹瞎子和冯绍一人一句。
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冯芒,却忽然被惊醒了一般。
“白云子?三清观?”
我、冯绍和曹瞎子一起扭头盯住了他。
冯芒脸上渐渐露出悔恨的神色:“白云子,是个很厉害的鬼吗?”
很厉害的鬼?
多厉害算很厉害?
传说中的神仙遗蜕化煞,算不算很厉害?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凡俗中人解释。
只是,我们三个的表情,大约算是肯定了冯芒的猜测,又或者说,他根本不需要肯定什么。
“早知道、早知道我们就该第一时间离开的……”
冯芒眼中的悔恨之色愈发浓重,他抱着脑袋,无力地蹲在了原地。
“昨天入夜,我们进了这里避雨,当时我们遇到了一对山民父子,虽然他们的打扮看起来就像是古人,虽然我心里当时就觉得很怪异,但我没能下了决心,这山里太古怪了,万一再淋雨感冒,我们三个很可能就再也等不到救援。”
“当时我抱着侥幸心理和那两父子说话,他们就曾经说过,这里叫做三清观,供奉的是一位叫做白云子的神仙。”
“这山里,怎么可能有神仙呢?有鬼怪还差不多!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对安昌冯家说的那些鬼怪传闻嗤之以鼻,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喊着钱霭他们一起进山,如果我肯多听听那些人的话,至少这个叫做白云子的厉害鬼的名字,我肯定是能知道的,昨天夜里我们就跑,他俩说不定就不会死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
我、冯绍和曹瞎子也只能是对这年轻人抱以同情。
事实上,我们这会儿,心底也不踏实!
甚至,有些打鼓!
白云子哪里去了?
它如果还在,第一步可能任由一头虎妖兴风作浪。
第二,便是我们三个,想必也早该遇到它了。
我还想着要仗母亲的势,以避免与白云子动手。
结果,白云子根本不在!
而且,白云子不在,秦红衣的儿子已经进了倒峒山,秦红衣却不曾现身,这又是什么道理?
秦红衣也失踪了?
那永宁王呢?
它专门将关讨死拍到我的身边讨好我,我如今再入倒峒山,它却不现身?
一开始,我们都认为是白云子的存在,震慑了秦红衣和永宁王。
可现在,又该如何解释?
而且,最关键的是,秦红衣的儿子,在我们这里,其实是个大大的定时炸弹!
这趟进山的最重要目的,就是把它交给秦红衣。
如今秦红衣不知所踪,难道我们就把棺材里的那一位,随便丢在山里?
我皱着眉,半晌后,提议道:“要不然,我们主动去找找秦红衣?”
冯绍重重叹了口气:“也只有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