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物在凡俗间的传说中,都是很强大的。
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妖物,若是入了修行门径,比如在玄门某一宗派中,做了某位大修士的坐骑,或者镇守宗门的神兽,又或者福缘深厚,直接拜在了某位大修士的门下成为弟子,这种的,基本可以视为玄门修士,其能为的强大与否,和他的妖物出身是没什么大关系的。
另一种,便是山野中的野妖,没什么传承,就靠着自己的一点领悟,或者些许机缘,获得了超脱族类的灵智。
这一种野妖,至多也就仗着血气充沛,远比寻常人的躯体强悍,在凡俗间逞一逞威风,再不然,便是咬死几个没什么道行的江湖骗子。
但凡遇到了登堂入室的玄门弟子,它们不是要贡献出一身骨血,变成了玄门丹丸,就是成了某样法器的器胚。
毕竟玄门修士,便如我这般,刚入门径,甚至得到的传承都还无法直通大道的,稍稍道行高些,躯体便也会得到极大加强,再也不是寻常人类能比。
妖物的血气、肉身,在我这一层次的修士间,已是毫无优势可言。
更别说,时间推到玄门消亡之前,随便什么降妖除魔的玄门法术使出一个来,也不是这等野妖所能匹敌的。
只不过,眼下玄门消亡,没人敢于妄动玄术,这小小的虎妖,除了自身气血的优势,还能控鬼驱伥,想来是没吃过什么亏的,气焰果然是嚣张无比。
它一骨碌翻身而起,盯着我的目光,显见得是恼恨且嗜血起来。
只不过,我却收了防备的架势,懒得再多看它一眼。
冯绍和曹瞎子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曹瞎子露出了欣喜。
冯绍也是大吃一惊:“这!这、这可是老虎,成了妖的老虎!”
刚刚被我拨到了后面,有些站立不稳的冯芒,好不容易站定,恰巧看到了我转过身后,背对着的道观门内,那虎妖做势欲扑。
冯芒大声提醒着,要我赶快躲闪。
这时候,冯绍也看到了:“它又要扑上来了!”
我却微微一笑,只是摆摆手,对冯芒道:“你是冯芒?”
冯芒大急:“身后、身后!”
只是很快,他就在我玩味的表情中,嘴巴渐渐张开,彻底无法合拢。
我心里很清楚,刚刚那虎妖回光返照而已。
我一拳正中它的胸腔,它虽然能够操纵几头伥鬼,但道行其实极为有限,根本还不懂得如何有效保护要害,它的心脏,在我刚刚那一拳过后,其实就已经停止了跳动。
最多三次呼吸,那虎妖就得倒下。
“你们三个全都进了这道观?”
虽然冯绍已经做出了判断,可我还是愿意尽尽人事的。
冯芒和他的同学们,在倒峒山里居然能存活十天还多,命已经可以说不是一般的硬了。
但可惜的是,他们最后还是自己走进了虎口。
冯芒的表情很茫然。
估计都还没搞清楚。
我略有些惋惜地摇摇头,对冯绍道:“冯叔,你等下问问吧,我先进去看看。”
随着那虎妖无力倒下,冯绍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
“好家伙!一拳?”
冯绍随手拉住冯芒,算是表明听到了我的话,嘴上却是惊叹起来。
“那可是妖!咱们杜门中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你小子一拳给解决了!真不愧是玄门中人啊!”
我微微笑笑。
转身进了道观。
道观中,除了积年累月的灰尘、破碎的垃圾、新鲜的脚印,就是两蓬枯骨和两具新鲜的残尸了。
不必再跟冯芒确认什么,我也知道,八个进山的学生,如今就幸存了他一个。
与此同时,我忽然感到些微的恍惚,身体内,几处地方同时传来刺痛感。
想必是刚刚那一拳,同样动摇了我自身脆弱的平衡。
若是再来一次,恐怕我自己的解决,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只是,我并不后悔什么。
控制伥鬼的吃人虎妖,人人得而诛之!
而就在这一恍惚间,我分明看到,一个像是古时的中年山民的汉子,以及一个孩童的虚幻身影,正鬼鬼祟祟地溜着墙边,屏息而立,似乎在等着我们离开了,好自行其是。
不必细看,我便知道了,两头伥鬼。
除了它们两个,另外还有两个青年男女的虚影,正迷迷糊糊地从它们的残尸上站起来。
想必这就是刚刚遇害不久的两个学生了。
其中那个女学生的鬼魂扫视了周围一圈后,猛地尖叫一声:“我怎么死了!我没有死!它答应了让我复活的!”
在它边上不远的男学生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向了我:“您是冯芒的姐姐请来的救援吧?冯芒活下来了吗?”
我朝他微微点头。
男学生吁了口气:“那就好,至少我们中还活下来一个,而且还是家里最有钱的那个。您能帮我带句话吗?”
我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这一男一女显然都已经化煞,只不过尸体残损严重,所以直接成为了鬼祟。
但这个男学生竟然在煞气的侵蚀下,还能保有如此清晰的神志,这可不容易!
我点点头,想知道他要说什么。
“告诉冯芒,我钱霭就算死了,也还是尽力救他了,虽然有没有用不知道吧!不过,他得盛我的情,我们这七个死了的,老爸老妈就托付给他了,反正他家条件不差,他要是做得不好,可别怪我将来夜里找他去!”
这!
我可真是万万没想到。
然而下一刻。
便见那男学生猛地出现在仍旧分不清自己的死活的女学生身后,紧接着女学生就在被禁锢当中,随着对方一起化散开去。
而且,就在化散的那刹那间,我分明看到了男学生最后的口型——别告诉冯芒。
别告诉冯芒什么?
当然不是之前它专门让我转达的那句话,那句看起来像是市恩求报,偏偏霸道威胁的话。
而是,它已经带着那个女学生的鬼魂,直接魂飞魄散的事实。
它只是将威胁说出来,却没有去真正实施的打算。
我不知道那个男学生是因为煞气侵染,实质上还是有些神志失常了。
还是说,它对冯芒很有信心,根本不怕冯芒不去照顾自己和其他几位同学的父母。
但如此果决的自散魂魄的行为,仍旧另外颇觉震憾。
我并非没有遇到过类似的。
上一次,似乎就是沙市镇的小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