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水九门阵就在这段江底,按着我们捞尸人从老祖宗传下的规矩,涂江里的什么东西都能捞,唯有这段江底的任何东西,都不许碰。”
天光放亮的时候,龚茂才带着一个年龄和我差不多的少年,来到了江边。
他先是看了看昨夜震中处成了废墟的房子,还有那家已经被镇住,准备按照曹瞎子的方法送阴、下葬的可怜人。
随后便带着大家一起沿江堤,向南走了大约三里路,指着并无什么标志物的江面,告诉我们定水九门阵的所在已经到了。
“眼下看来,这是有人坏了规矩,把定水九门阵的镇物给捞了起来。”
龚茂才的刚说完,柳莺已经迫不及待询问起来。
“那有办法恢复吗?如果把那个镇物放回去,是不是就行了?”
龚茂才看向了钟道士:“钟道长怎么说?”
钟道士苦笑:“贫道惭愧。”
龚茂才听了便也长叹一声,转向距离此处已经不远的五娘祠:“定水九门阵是宋五娘拿命才换来的,保了涂江上下两百年的安稳,竟然有人把主意打到了这上面,真是丧心病狂!你们说的那个镇山九门阵,我也第一次听说,要是它们之间还有联系,说实话,我也顶多下水试试看。”
“爹!你都已经……”
龚茂才带来的少年名叫龚畅,正是他的儿子,一听他要下水,立刻急了。
“不管怎么样,定水九门阵是关系到固坪县的大事,这一次无论如何,咱们也不能不管。”
“可是爹你已经把玉蛊传给了我,你还怎么下水啊!实在不行,我去!”
一边说,龚畅已经一把扯掉了外套,露出来一身青灰色的麻布褂子干脆利索的套在身上,再加上他短平的头发,精悍的肌肉,颇给人一种十分干练的感觉。
但龚茂才只是一只手,就把龚畅按在了原地。
“你以为,你老子在水下,就全凭一个玉蛊?小子,你还嫩着呢!这次,老子我再给你做的最后一次示范。”
说着,龚茂才膀子一甩,便将外套丢了开去,他里面穿着的,赫然也是那种青灰色的麻布褂子。
冯绍小声对我道:“捞尸人有三件下水必备的宝贝,一是他们身上的青麻小褂,二是分水卜刀,三就是他们两父子说的玉蛊。”
“青麻小褂能使人游水速度倍增,经验老到的捞尸人穿着它下水,甚至比寻常人在陆地上还要灵活。”
“分水卜刀用来防身。”
“但上面两样,要新做都不难,唯有玉蛊,自捞尸人这一行当有了之后,便有定数,一脉唯有一只,据说除了捞尸人的祖师爷,再没人知道该如何打造,偏偏这东西又最重要,因为捞尸人在水里若是遇到了尸煞、鬼祟,全要靠它镇煞辟邪。”
冯绍这是在有意让我增长见闻。
但此刻的我,却始终神思不属。
因为。
之前在五娘祠。
女尸煞夺回了自己的断腿,当即逃窜。
守在外面的武装阳差们只在它闯出包围圈的瞬间,阳刚血气迫得它显了身形。
只是阳差们根本来不及反应,毕竟我进入五娘祠之后并没有闹出什么动静,谁也想不到,会突然有东西从祠堂里冲出来。
等阳差们举枪瞄准的时候,那女尸煞已经顶着阳刚血气的灼烧,浑身散发着焦糊味道逃向远方。
阳差们的枪械也是有着射程的,最后也只是空放几枪,目送女尸煞彻底消失在夜色中。
而我,则好不容易,才唤醒了卿若。
同时,女尸煞逃走时留下的纸条,更是令我莫名其妙。
“限你十日之内,寻得金算子传承,解涂江之危,否则张卿若就永远别想再见到她的父母。”
这纸条上的要求,已经把我彻底搞懵了。
女尸煞背后那人,竟然也要求我解涂江之危!
她和郝氏兄弟不是一伙的?
这倒是能和当初那女尸煞在黄家老宅,对郝氏兄弟大开杀戒对得上。
但黄太公呢?
当初黄太公也是对那女尸煞出手了的。
我一直认为,在黄家祠堂那里对地底下的镇山九门阵动手脚的人,一定与黄太公是敌对关系。
所以虽然不确定郝氏兄弟在整件事情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但我一直觉得,女尸煞背后之人,一定是对镇山九门阵动手脚的那个!
而且,留守黄家老宅,却被打散了阴兵之体的郝生气,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一点。
但现如今,情况似乎完全反了过来。
只是,无论我如何分析,都始终找不到什么头绪。
最后,只能匆匆配合冲进五娘祠的阳差们,把此处仔仔细细搜了一遍,终究一无所得。
醒来的卿若对我哭诉,张葛那天携家再次逃难,结果走了没多远,就被一个蒙着面的女人,带着一大群尸体包围,最后张家所有人都被捉住带走。
这次,那个捉走他们的女人告诉卿若,如果我不按照她说的做,那么张家剩下的人,就都要死,都要变成那女人手下的尸体!
卿若在我跟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求我一定要救救她的爸爸妈妈。
我当然不能拒绝。
由此,我也愈发讨厌那个蒙面的女人。
动辄以他人的父母、妻儿相要挟,简直卑鄙无耻至极!
好不容易把担惊受怕了几天的卿若安抚住,直等她在房车里睡着了,天色已然放亮,龚茂才也抵达了江堤。
“已经半个多小时了吧?龚顾问还没出来,快问问咱们的快艇到哪了!”
“唉,我就说潜入江底这种事情,还是等咱们专业的蛙人来做,结果没人听,现在好了!”
“别说了,你看那些顾问,也都没什么好脸色,恐怕这次的事情,难喽!”
“终归是咱们固坪太小,所谓顾问的本事也不怎么样,这回又死在江里一个,抚恤金还不知道要多少,幸好昨天县里就把事情上报了,据说省里要派专家顾问来指导,等人到了就好了!”
渐渐的,我的耳边传来了一些议论。
同时冯绍、钟道士还有几个人拼命拉住了龚畅。
“别冲动,阳差哪知道老龚的厉害,咱们可都知道老龚的能耐,下水半个小时算什么,等着就是!”
“没错,别跟那些阳差一般见识!”
原来,龚茂才已经下水了?
而且半个小时过去,还没上岸!
我这才从恍惚中反应过来。
那边柳莺则已经神色阴沉地去到了正在说闲话的阳差面前。
“你们几个,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