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通知了。”
柳莺快步走过来。
“涂江经过我们固坪县的下游河段附近,发生了3.4级地震,震源深度只有不到三千米,再加上震中距离我们很近,所以震感明显,不过目前还没有收到任何财产、人员方面的损失统计。”
说完,她就又往大坑边,正在紧张挖掘的阳差那里通知去了。
而我仍旧端端正正坐着,任由钟道士一双手,在我头上摸来摸去。
他说这是摸骨,用来辅助《相卜》的。
之前我面相的改变,只是一瞬,随后就隐去不见。
钟道士很担心,希望他自己是看错了,所以等我们把守在黄家老宅外警戒的阳差们喊进来,帮忙挖开大坑之后,钟道士就非要再摸摸骨,确认一下。
“奇怪、奇怪!”
钟道士嘴里念念有词,但反反复复摸了几遍,都下不了定论。
“这般骨相,未免太奇怪了!”
一旁的冯绍早忍不住了:“到底有什么奇怪的,你这假道士把话说明白!”
“人之骨相,乃是生来即定,将军、驿马、龙角、龙宫、巨鳌、伏羲、日月、双颧,此九骨昭示富贵贫贱、一生命数,寻常事件都难以改变。”
“但偏偏……”
说到这儿,钟道士忍不住又开始动手。
我无语地拍掉他的老手。
“偏什么,假道士你别跟我卖关子!”
冯绍心急。
钟道士咂咂嘴:“梅师这,贫道真是闻所未闻!方才贫道每摸一次,那九骨形态便即变化一次,竟是从无定数!”
“一开始五宫遁位、龙角中崩,此乃大凶之兆,预示将有杀劫临头,无可躲避。”
“但待得贫道摸骨,却又见得父母宫拉住了龙角,直入鬓角巨鳌,此乃贵人降临,主飞黄腾达之相。”
冯绍听到这儿,摸摸下巴,忽然插话:“这也好解释啊,小梅可能原本要出事儿,但会遇到贵人相助,化险为夷嘛!”
钟道士点头:“贫道一开始亦做此想。”
但不放心之下,钟道士第三次摸骨,却又见了驿马骨深陷、伏羲骨中空,预示家庭遭遇厄运,血脉亲人尽数死绝的灾殃之相!
诧异之余,钟道士当然开始了第四次、第五次摸骨。
但每一次,情况都不一样!
越是摸,钟道士就越不懂。
只是,我坐在原地,却渐渐有了明悟!
我的命数,以钟道士的道行,他本就不可能看得明白!
爷爷为了保住我的命,可是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按照钟道士所说,人的命数,从出生时就已经定下。
所以,爷爷保住我,其实就是在逆天改命!
说不定,我当初真的就不该出生。
因为我的命克父母、克全家。
我是个不祥之人。
爷爷为我点玉命,安排了我和卿若的婚事,归根结底,是在给我改命,而要改命,自然就要先把原本的命数藏起来,让老天忽略掉!
所以,钟道士每次摸骨,给我看相,都会得出完全不同的结论。
在爷爷的庇护下,我的命数,根本不是如今这些江湖术士层次的人物,能够算定的!
想通了这一点,刚刚钟道士所说的什么凶兆、杀劫的,自然不再被我放在心上。
相反,我更加关注起了阳差们发掘大坑的进度。
那里面绝不可能只有一个遇到我就惊恐的蒲牢。
我已经察觉了一股极其隐晦,甚至难以归入法力或者什么气息的波动,这下面,一定有着更大、更深的布置!
所谓人多力量大,有了阳差们的加入,大坑里的泥土很快就被清理干净。
柳莺还调来了专门的照明车辆,黄家祠堂前的空地,被照得犹如白昼。
“这些都是什么?”
柳莺看着坑底露出了真面目的“雕像群”,不由得咂舌。
事实上,即便是我,也只能认出那些雕像中的一部分。
在正中心位置,乃是一个双臂肌肉高高鼓起,头顶牛角盔,双手却各自只有四根手指的威武男性雕像。
它,也正是最先被我辨认出来的。
蚩尤像!
真正的蚩尤像。
而非凡俗间传说的什么三首六臂,又或者八条胳膊八个脚趾。
爷爷传给我的玄门典籍中,记载的蚩尤像,与这个可谓一模一样!
上古之时,蚩尤为巫门大巫,一战败北,身死道消。
但蚩尤部族并未彻底消亡,而是一路南迁,最终在当时仍是沼泽、蛮荒的西南地区安顿下来。
巫门,也就在这里流传至今,却也日渐式微。
而我们水师一门,自祖师张五郎开创以来,便正是巫门式微的重要推动者!
祖师翻坛倒峒,打击最狠的就是巫门,就连巫门十三经,都有不少落在了我们的手中。
此地出现了真正的蚩尤像。
这,足以令我浑身汗毛竖起!
同时我也明白了,自我离家以来,所有围绕着我发生的事情,一定都和巫门有关!
恰恰,巫门正是驱使尸煞、鬼祟的好手。
“这……梅师,贫道看这似是镇山定水九门大阵中的镇山九门阵,此外还当有一个相对应的定水九门阵。”
钟道士指着大坑里,明显呈内、中、外三圈的雕像摆放,对我说着他的看法,只是说到一半,又十分犹豫地停住了。
我知道他为什么犹豫。
因为按照中圈、外圈的布置,确实像是镇山定水九门大阵。
可内圈那个蚩尤像,钟道士一定认不出来。
他不是道公一脉的真传弟子,道公一脉甚至自己断了真传,似这种秘传典籍,钟道士可看不到。
当然,我也不敢百分百下结论,因为虽然中圈、外圈摆设的雕像方位,是按照镇山定水九门大阵布置的,可种类却不对。
特别是中圈,那里是九个没有面孔,只有各自执拿法器,穿着不一的神像雕塑,同时它们也各自由一根铁索,与正中央的蚩尤像相连。
外圈,则是类似蒲牢的各种异兽像,也是最符合镇山定水九门大阵的部分。
而就在我们思索着这到底是什么的时候。
不远处的墙头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黑影。
柳莺恰好看到,一边大喊“谁在那里”,一边让照明车辆把灯打过去。
我皱眉抬头,却见那竟是脸色青黑,行动姿势僵硬的郝开心!
他对着我们露出个阴森的笑容,随即便转身跳下墙去。
我心中一跳:“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