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风肆虐，将萧瑟的脸都映成了白色，但因为双方其实都只是意识投影所以并没有什么血肉横飞的场面，他的战甲与衣物在不断损毁又不断复原，脸色平淡得像是根本没有遭受攻击，缓缓开口：
“你的巫妖王技能不是都被禁用了吗？”
“看来你挺关注我的，知道的还不少。”
云起没有打出下一个攻击，眼睛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身体状态，嘴里答道：“这里不是末日游戏，而是我的意识空间，我想用什么就用什么，海德拉可没法制约我。”
“原来如此。”
萧瑟点点头，充满欣赏地赞叹道：
“你知道吗？我对人类进行过无数次基因编程与身体改造，有完美融入星兽基因的初代末日主宰姜小朵，也有外面那个被我默许夺舍海德拉的先知，却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人竟然还能像你这样——拥有末日机甲的反应堆核心、泰坦精金的骨骼，人类的器官与外形，最重要的是你竟然自己就是泰坦智脑，简直就是，就是……”
他因为过于激动而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还是云起开口提醒道：“完美，对吗？”
萧瑟拍手：“对，完美！”
“德文也曾经说过我是个完美的容器，但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恢复肉身。”
云起想了想好奇地问：“核心、智脑、内置泰坦精金，这些或许很完美，但我不明白你的话中为什么还加上了人类的身躯，从战斗力来讲类似于海德拉、基多拉那类怪物拥有更加庞大的身躯，能够容纳更多的能量从而获得更强的破坏力，难道在你心中那不比人类更好吗？”
“战争兵器只是战争兵器，海德拉、基多拉这些造物本质上跟刀剑、枪炮、机甲、战舰没有区别，只是也只能是服务人类的工具。”
萧瑟严肃地看着他，道：“我想你或许对我有所误会，虽然我的确毁灭了很多个人类文明，但我的目的依然是创造一个相对完美的新人类种族，并以此为基础建立永恒的高等人类文明，这个基本的出发点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变。”
“星兽的确很强，在漫长的星际旅途中我也曾找到过很多它们存在过的文明遗迹，看到过很多比海德拉更可怕的星兽领主，它们毁灭了能够毁灭的一切，靠吸食星能维持自己身最后的生命形态，结局要么是跟星兽一起枯萎，要么进入沉睡踏上星际旅行看能否好运地在能量耗尽前找到下一颗供其寄生的星球。”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即便是德文也热衷于研究人类并化为人形吗？因为它想要改变星兽无休止的、掠夺者式的生存方式，它想要像人类那样的智慧与秩序，安居乐业繁衍生息，从个体战力上来看人类的确不如宇宙中很多种族，但从文明与种族的传承延续上看，人类即便不算最顶尖的那一类，也可以称得上完美的种族。”
云起听得都禁不住微微挺起了胸膛，有点儿小傲娇地道：“照你这么说，我还真的挺完美的？”
“但只有你一个还远远不够。”
萧瑟话锋一转，道：“人类孱弱的身躯根本无法应对各种灾难，寿命短暂、疾病繁多，随便出点儿什么自然灾难就能轻易杀死成千上万人！”
“我要的人类，能够不依赖工具自己掌控能量，或拥有足够强大的肉身，能够应对异星文明的入侵，也可以打出去殖民外星低等文明，像星兽一样穿梭宇宙打造出属于自己的超级帝国！”
云起：“……”
敢情德文想让星兽安顿如人，而你想让人强悍如星兽？
“你想要的其实已经不是人类文明，而应该称之为神族文明。”
他仍旧仔细看着萧瑟那在冰风中明灭的身体，道：“听起来愿望很美好、很宏大，可即便真的未来有那么一天，又跟从前、现在所有为此死去的人们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中绝大多数人一生老实本分，谁给你的权力随心所欲定他们生死！”
萧瑟欣然道：“古往今来所有变革都伴随着流血与牺牲，我也不过是重复你们人类曾经做过无数次的事情罢了，偏偏姜小朵就是不懂，现在你也不懂！”
说着顿了顿，有点儿奇怪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问：“从刚刚开始你盯着我的眼神就很奇怪，你在看什么？”
云起嘴角勾起了令萧瑟心里发毛的诡异笑容，反问道：“不如你猜猜我让夏怜使用【天启】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不是为了获得力量对付九头蛇？”
“你觉得我用了天启就能帮姜小朵打倒九头蛇？”
“……”
萧瑟蹙眉，【天启】的威力是根据受术者献祭的东西来决定的，最终能爆发出多强的力量取决于你舍得抛出多少代价，可云起往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应该不会舍得拿出太多来过眼前这一关。
毕竟海德拉不会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无论是云起还是姜小朵想要跑还是挺容易的。
而且Npc付出的代价跟玩家不一样，不可逆，也不可重来。
那他……
“你猜到我会亲自来，所以你的真正目标是我？”
萧瑟很快得出一个令自己莫名心惊的结论，但又摇摇头道：“我承认，在你的这个专属空间里我不是你的对手，甚至你可以轻易把我赶走，但你仍然无法真正伤害我。”
“我没想赶你走，或者说，没想把你完全赶走。”
云起说了句让萧瑟脸色剧变的话，可当他想要做出点儿动作的时候，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不是不能动，而是思维传达给身体的指令产生了大量无规则的混乱，譬如当你想要往左的时候，实际身体却在往前，当你想要动手的时候，实际动的却是眼睛……
由于双方都只是意识形态的投影没有真实肉身，云起专属的智脑空间很轻易就能干预精神体的动作，并且这混乱的规则还在不停变化，即便作为泰坦一号分身的萧瑟只需半秒钟就能破解上一份规则，可马上又会陷入新的混乱之中。
这是两个泰坦智脑之间的直接对决，若在游戏世界里云起当然是有多远躲多远，但在他自己的专属空间里，初代人王萧瑟只能原地乱动，像是跳着奇怪的舞。
作为混乱规则的制定者，云起当然能够预判到所有混乱，但由于规则变化太快他自己都没办法做出任何复杂动作，跟个生锈的机器人一样拖着轩辕剑走上前去，笨拙抬剑，捅进萧瑟的胸膛。
中剑的萧瑟依然没有露出任何痛楚的神情，可他整个人很快变得虚幻而扭曲，最后化成团来时那般的圣火。
火焰在没有任何材料的虚空中越来越小，却又没有完全熄灭，最后变成团鸡蛋大小的微光徐徐环绕在云起周围。
就是你了。
云起松了口气，伸出手指在光上轻轻一点，道：“已经安全了，出来吧。”
那团光动了动，旋即迅速展开重新化成人形，这次出现的——还是萧瑟。
不过不是刚刚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萧瑟，而是胡子拉碴的中年人王。
他目光深邃地看着云起手中那把剑，半晌方才开口道：“人王剑？”
“轩辕剑。”
“轩辕？好名字。”
中年萧瑟似乎想要开口把剑求过来瞧一瞧，但很快忍住了这个冲动，又问道：“德文死了？”
云起答道：“副本里那个死了，但狡兔尚且三窟，它有没有别的分身还不好说。”
萧瑟那张被岁月与挫折刀耕斧凿、好像永远都不会再笑的脸上露出由衷快慰的笑意，赞道：“好，很好！你能将它斩杀，起码证明我当初的路没有走错，只是……你比我强！”
云起想起古辰、廉升、夏瑶，还有其他惨死在副本里的神殿骑士，勉强点点头道：“也可能是因为我身边有几个特别好的战友，不像你当初那么孤独。”
两代人王对视片刻，释然一笑，萧瑟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出现？”
云起整理了下思绪，缓缓道：“因为你留下的人王任务线还没有完，当初得到的任务信息中你一共留下了三件神器，但我目前只得到了【人王宝库】这一个，而且Npc词缀也没有正式变成王级，现在的实力打打小怪还行，跟海德拉那种级别的怪物比起来可差远了。”
“可同时我也得知其实你后来变节投靠了泰坦一号，就总在想接下来应该在哪里重新遇见你，你又会通过什么样的方式瞒天过海地留下下一阶段的关键信息，就在不久前我突然想起曾在幽影堡垒中遇到一个人——慕清霜的哥哥，慕弘业。”
“慕弘业最初也是个怪物向我们发起猛攻，可在临死前却奇怪地恢复了自我意识，我就猜想既然连他都做得到那你应该也能做到，后来我的同伴古辰在跟德文战斗时用【天启】引灵上身并凭借自身意志控制住了身体，我就已经悄悄准备好了今天这个场景。”
“如果是我使用【天启】，那么凭我这个【匹配度】1000%的身子想必泰坦一号会很乐意派你亲自出马来占据，而曾经的你则很可能有机会重新出现与我见面，毕竟在我这个智脑空间中我可以主宰一切，就算是天上那位也不可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