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忍再看,喊着陈二狗退到一边。
我拿起绿地粉彩花茶叶罐,点指道:“这就是你要的东西。咱们找个清静地方?”
陈二狗顿时眉开眼笑:“这么快……哎呀、哎呀,挺好、挺好。”说着话他就想要取走我手里的茶叶罐,我便退后了几步摇了摇头。
陈二狗领会了我的意思,伸手把陈六叫道身旁嘱咐了一阵,掏出千把块钱给了他,要他安排跟他来的一群人,这才和我一起离开了赌场。
临走,那个小偷蜷着身子已经哆嗦成了一个,满口吐血,仍然还在被打着。刘运广见我回头,朝我比划了几下,大概就是叫我放心一类的意思。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你来我往,谁懦弱谁被伤。
陈二狗一路上不停夸赞我的效率,我反倒没有怎么说话,刚才这事还是让我心里有点堵得慌。
到了一楼,陈二狗叫来服务员找了个雅间,我俩坐下,他才又道:“哎呀,弟弟。江湖事江湖了,你这有什么想不开的。你看看外面,多少人做着绑票的买卖,又有多少人从国家带了上百万的款,钱来的就要光明正大。去抢去杀不能偷,去赌去骗不能。他那是自作自受。”
我下意识地翻了白眼,他这歪理我真不敢苟同。
“嘿,你还真别不信。”陈二狗一看我这表情就不高兴了,点着桌子的玻璃面砰砰直响,道,“你说你百万哥我吧,是好赌,可是我有啊。老天爷给了我这么大笔钱你让我干嘛去?去支援灾区搞建设?啊……要是哪天我老子(爹)不在了,我把家产败光了,好,啥也别说,小黄河好不好,我跳进去自己淹死,绝对不祸害别人!这是志气。”
“一人一条道。陈哥,你的大阳关道我搞不懂,我还是走我这根小独木桥吧。”我把绿地粉彩花茶叶罐放到桌面上,剥开了盖在上面的报纸,“这就是你找我找的绿地粉彩花茶叶罐。不过不是同治年间,是清中期嘉庆年间的。有盖,没缺没磕碰。”
陈二狗徐徐渐进跟我闲聊,见我终于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他便正襟危坐,全然没了方才的痞子相。看来,他对这件东西相当重视。
“李老弟,你知道哥哥我的斤两,这东西我不懂。你就给我个明白话,你要多少钱?这东西有多真?”陈二狗并非问我手里的这件茶叶罐瓷器是真货假货,而是在询问我这东西的来历、出处是否与当初那片残片相同,或者是明眼人对这东西不考究也确定不了这件事。
我认真地看着陈二狗的眼睛,道:“说实话,我不能保证这是和瓷片同一个墓室的陪葬品,但我能保证是同一批。这件东西我白送你,但是你要保证胖子他爹能当选今年的长。值不值,你送上去再看。”
陈二狗挑了挑眉毛,低头掏出一根烟点燃,随后静静地看着我,和我有了长达半分钟的对视,直到他复又在桌上碾灭了那根烟。
他把整根烟戳在了桌面上,拧灭,露出了笑容。他伸出了一根手指,道:“好,兄弟,成交。年内。”
两年的时间,我从一个愣头青成长成了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陈二狗,从一个我所认为的污狼混鬼长成了一个左右逢源的狐狸。
这一刻,我笑了,这笔交易我占了上峰。哪怕我多顾及一丁点陈二狗方才在赌场给我把面的私情,我想,陈二狗还会把我当成个傻子,他会说“陈老弟,这点小事你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这算个什么答复?
“陈哥,那东西我就放在这儿了。我等你好消息。”我起身对陈二狗点了点头,便走出了门。
出了龙兴大厦我不免轻松了许多。我一直想着那年偷了胖子爹的五羊,又带着胖子涉险,心中有所亏欠,直到现在,我才觉得自己还掉了人情。
回到店里二翠和胖子正相聊甚欢,见我进门,胖子便把我拉到一旁,告诉我他将一件存货——一张明代的八仙桌卖出了一个不菲的好价钱。
我一听便乐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昨天还心惊胆战的,没想到今天就变成了喜事连连。我这儿也不错,你家老爷子竞选的事我给你办成了。”
胖子喜形于色,道:“啥也不说了,麻烦你了,兄弟。”
趁着这会儿的热乎劲,我和二翠、胖子聊起了家常,叨念着他俩早日完婚、抱娃,直说得两人羞臊成了一团。一直聊到中午饭点,我撺掇着胖子请客,三人在一处饭店吃了饭。下午时,我便带着和氏璧残块返回我们子。
我左思右想之后,这块儿和氏璧不能藏在我家,难免哪天出了意外被我父母知晓我脖间还有一块会发光的龙凤玉佩。这块儿和氏璧我也不敢乱藏,只是边走边想着如何解决,这走着走着就路过了李爷爷家的祖宅。
我一拍脑门,暗道这地方是个藏东西的好去处。
一来李爷爷祖宅离我家较远,出了玉佩与它反应发光的距离;二来经过这两年多的时间,这处祖宅早已荒草凄凄,不是有人愿意多来的地方;三来原本玉佩就是从李爷爷家的火炕下取出,那里本身就有藏物的地方。
我越想越合适,在落锁的木门前看了一眼,便翻墙进到了院里。
推门进屋,不说轻车熟路我也还有印象,几步走到火炕下将包好的和氏璧残块塞进了原先那个洞里。
这一塞不要紧,我感觉手中的玉石碰到了一样东西。我抓着和氏璧残块抽回手,放下它伸手进去摸,这一摸就拽出来一个铜片鎏边的木匣。这木匣算是古物,但品相并不入我的眼。好奇心下,打开木匣一看,里面滴溜溜有两颗红色的稍有中药味的药丸。
我顿时感觉奇怪,这洞似乎只有我和李爷爷知道,眼下距离李爷爷去世时隔两年多,怎么洞内会多出这么一件装着药丸的木匣呢?
我虽说是好奇,但是药丸的作用我不知晓,木匣又在我眼里不值分文,索性就将木匣盖好重又塞了回去。眼看我在这里藏玉的计划已然落空,我悻悻然走了出去,带上门、翻过院墙径直回家。
我从没想过如此正常的回家之行还会出现意外,虽然这是在里行人最少的冬日里的下午……
我被一记或许是拳头、或许是脚劲、或许是石头、木棍的东西一击而中,毫无还手之力地昏倒在地。
当我醒来时,是在家里的床上。我母亲坐在床边凝视着我似乎想要说什么,我父亲则坐在凳子上自顾自地捧着大缸子喝茶。
我丝毫没有感觉到被重伤的疼痛,摸了摸身上。一阵摸索之后,我身上除了还留下这块儿玉佩,不只和氏璧残块,连陆枫琴送我的那把匕首也丢了。
我母亲握住了我的手,问道:“疼吗?”
我摇了摇头,坐起身。
坐起身我才从立柜上的大镜子上看到我的全貌,额头上包了一块又长又宽的棉布,满脸都是还没除尽的血污。我被自己的样子吓了一跳,慌忙指着镜子道:“这……这是咋回事?”
“饿了不?饿了我去给你盛碗饭。”我父亲“当”地一声把大缸子蹲在桌子上,深深地剐了我一眼。
我母亲赶忙挡在我父亲身前,推搡着他要他去做饭。转回头又坐在床上,对我道:“是胡婶和她丫头一起送你回来的,她们也没见是谁打得你。”
我扶着脑袋,无论怎么用力思维依然活络不起来,我对我母亲道:“我爸咋看我那么不顺眼呢……我都这样了还跟我甩脸。”
“啊……”我母亲顿了一顿,“原本我们打算喊你回来,谁想到……冬季征兵了,你这岁数刚好今年还能应征最后一批……得了,休息吧。啥时候好了啥时候赶紧娶个媳妇进家生娃,没准你爹还能看到你儿子当兵的那一天。”
“呃……”我一时语塞,老天爷,你让我说啥好?因祸得福?我父亲就这么想让我去当兵吗……
很快,我在里莫名被伤的消息传了出去,里立即成立了个临时联防小组,边调查取证边保卫起民的安全。
我对丢失的两件东西自然只字未提,只是在胖子和二翠到来后我才稍微表达了下被莫名重伤后我的失落之情,其他也都闭口不谈。
养伤期间,这一歇就有一个月。
这一个月中,最大的好消息是胖子爹顺利荣升曹个长,仅仅是以每户民按人口数一人二十斤大米的礼金(贿金),以80%的普选中选率当选。其实这件事也无疑代表李二狗把东西送了上去,这份孝心深得领导欢心。
另外一个好消息,借着胖子爹当了长的光,胖子和二翠的婚事被定了下来,年后不日就要结婚生娃。
胖子在市区买房的事,也因为曹长的英明果断,被当场敲定。借着胖子在市区落户的机会,我便让他操作钱款,和他买了对门。
还有一个好消息,大狗在二翠的照料下,产下的七只幼崽全部存活了下来,各个都身体倍棒。在我和二翠、胖子的联合会议下,最终以一票否决两票通过的最终商议结果将大狗的孩子都分送给了熟人。当然,秉承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我们三家一家一只,其中就有给我父亲的这只。
除了以上这些好消息,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好消息——再过十多天就要过年了。
鞭炮和春晚,一样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