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亦瑶欲俯身施礼,却被承昊一把拦住了。
“没有外人,不必多礼”承昊微微笑道:“今日身子是否已经好些了?”
“还是多亏了殿下将薛神医请来,今日已经大好了。”亦瑶眼角带着笑意。
承昊笑了:“好了就好!今日天气不错,不知承昊可不可以请得动亦瑶姑娘外出游玩?”
亦瑶正要托辞拒绝,但见承昊面色微红,脸上露出一丝紧张之色,心意一转,竟微微点了点头。
芷萱见了,老大的不高兴。
天,瓦蓝瓦蓝,没有一丝风,偶有鸟儿“叽叽喳喳”鸣叫着飞过,惊起了漫漫尘埃。
“皇后娘娘驾到――”一声长呼惊动了这一对璧人。
只见兰若璃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从人群后走了出来。
“儿臣参见母后。”承昊慌忙来见礼。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亦瑶和芷萱也过来见礼。
“免礼了!今日本宫来是要接魏亦瑶入宫的。”兰若璃道。
入宫?
承昊懵了,上前道:“母后,亦瑶是武成殿的侍女,她如今又是疾病在身,母后怎可送她入宫?”
因为紧张和焦急,承昊说出的话有点磕磕绊绊,一张脸儿也涨红了。
兰若璃瞥了一眼承昊,徐徐道:“亦瑶聪明伶俐又善解人意,甚得本宫心意,本宫也很喜欢她,但承曦前些日在寿诞之上将她献于你父皇,陛下自从见了她就十分挂念,今日特令母后接她入宫侍驾。”
承昊一时里心思百转,但却也未敢有反驳之辞,只是长长叹息了一声。
兰若璃道:“承昊,你应该为魏亦瑶感到高兴,因为民女入宫并不表示会得到圣宠,可她一入宫就得到了你父皇宠幸,这是多少人修也修不来的福分啊。”
纵有千般不舍,承昊还是与亦瑶依依惜别,泪是洒在了心里,但是面上还是要笑,因为他不想让母亲难过,也不想让亦瑶临别时还要忧伤。
秀女暂时安置在丹阳殿,从此处足以看到纪嫣落在徐晟睿面前受宠的地步。
丹阳殿,初冷的风吹皱了掬月池一倾碧波,敞开的朱红的大门里缕缕飘洒出沁人心脾的幽香,而在殿内一幕雍容优雅的淡紫缠枝牡丹屏风前端坐着一位华服丽人。檀香炉缕缕幽香如渺渺薄雾笼罩在半空中,女子的脸就在云雾下忽隐忽现。
只见她光洁如玉的面上渺如长烟的秀眉下,就是那一池明如春水的潋潋秋波,随着乌黑似蝶的长睫缓缓翕动,那一池秋波疏忽间闪现出万千风情,池池“春水”都浸透了樱花的甜润。她,就是大氏三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纪嫣落。
而站在纪嫣落身侧的则是一位身着淡绿裙服的美丽少女。
看年龄,她也只有十五、六岁,鸭蛋脸、长眉、凤目,眉目流转之间闪烁出潋潋的波光来,那波光初看起来像是一汪清潭,碧波荡漾,但再看之间,又有万种风情一起袭来,你若是因此沉浸在了其中,那接下来你看到的就将是转瞬间表露出的一丝倔强与狠辣。
“裳儿,听说今日又来了一个名叫魏亦瑶的丫头,生得倒是有十分的韵致。”纪嫣落说着转过了头来,盯着冷云裳的脸,问道:“你认识她吗?”
“回贵妃娘娘,裳儿从不认识这个姓魏的。”冷云裳从容地回答。
纪嫣落微笑道:“本宫已经叫人去传魏亦瑶来,等会儿你就可以看到那个和自己长得十分相像的女人了。”
冷云裳笑答:“娘娘这么一说,奴婢心中倒是对这个魏亦瑶十分期待。”
就在谈话间,有人来报:“启禀贵妃娘娘,魏亦瑶已经来了。”
“让她进来。”纪嫣落微笑道。
冷云裳面色平静,但心中却波澜汹涌,发生在数日前的一幕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恍惚间那个俊美的男子冷冷的脸就在眼前:“因此你就数次残害自己姐姐?”承曦冷冷道:“承曦不懂得情爱是什么,但是却知道自己心再狠,也绝然不会向自己亲人、爱人、朋友下手!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承曦,承曦啊……”那是自己撕心裂肺般的声音。
那个遥远的噩梦又一次血淋淋出现在冷云裳眼前,使得她浑身瑟瑟而抖,那一刻她在心里又听到了自己切齿的声音。
“魏亦瑶参见贵妃娘娘。”随着这声娇莺般的声音,有个紫衣女子施然下拜。
“你就是魏亦瑶?”纪嫣落微笑道:“抬起头来。”
亦瑶抬起头,却惊喜地在纪嫣落身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正要呼唤云裳,但见她冷冷的脸满面霜华,就忍住了没有叫出声,但一双眼睛却不时偷偷地往她身上瞟。
纪嫣落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少女,半晌道:“果然是个绝色倾城的美人,怪不得皇上时时挂念呢。”
冷云裳笑道:“听说魏姐姐不仅歌舞出众,还擅长茶艺,不如叫她为娘娘当场献艺,以助娘娘之幸。”
冷亦瑶不知道云裳说这话究竟有何含义,但听得纪嫣落随声附和,就只得道了句:“献丑了。”
长袖翩跹,身姿妙曼,转眼间一壶清茶已经砌好,冷亦瑶将其端起来朝贵妃娘娘走去。
一片氤氲薄雾中,亦瑶面前的冷云裳面上微含笑意,那笑容有点怪异,有点令人不可捉摸。
“娘娘……”
亦瑶刚把茶水递上去,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朝前扑了过去……
一声惊呼过后,只听得“咣当”、“哗啦啦”,一连串的声响,贵妃纪嫣落已经跌倒在一片水渍中。
“哎呀,娘娘――”冷云裳赶忙上前将纪嫣落扶了起来:“娘娘您没事吧?”
此时冷亦瑶已不顾自身疼痛,爬起来先去扶纪嫣落,但与赶上来的冷云裳碰在了一起,顿时感到了一股咄咄逼人的寒意,冷云裳的手纤细而柔软,但此时却是僵的硬的,亦瑶下意识地抬头望冷云裳,但见她满面霜华中嘴角露出一缕微微的笑意,顿时呆住了。
“你暗害本宫,究竟有何居心?”纪嫣落甩开冷亦瑶的手,厉声喝道。
“亦瑶不小心冒犯了贵妃娘娘,请娘娘责罚。”亦瑶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却有一股酸意涌上来,瞥了一眼冷云裳,心里道:“裳儿,你究竟为何要陷害我?”
纪嫣落冷冷道:“是要好好惩罚你!让这些新来的女人们都知道宫里非比民间,宫廷里有宫廷里的规矩!”一面回头对冷云裳道:“裳儿,企图谋害皇妃之人该如何惩处?”
“若是皇族当赐死,如若草民……当诛灭九族。”冷云裳道。
啊?
纪嫣落点了点头,但心中又生起疑虑。
冷云裳仿佛看出了贵妃心中疑虑,又道:“魏亦瑶将茶拨在娘娘身上,自己也失身跌倒,当不是故意谋害贵妃,故应适用‘拶刑’。”
纪嫣落满意地望着冷云裳,道:“行拶刑。”
立刻又两个内监上来拉住亦瑶的手,将她放置一个木棱上,先用木棍敲击手背,令其松开手掌,而后把拶刑的工具夹在她纤长的手指上。
“拉。”纪嫣落一声令下,内监开始用力。
只听得一连串“吱吱嘎嘎”惊心动魄的喑哑之声,那坚硬的东西就勒进了肉里,皮开肉绽,紧接着又勒进了骨头里,鲜血顺着十指往下淌。
“皇上驾到――”一声长呼惊动了殿内诸人。
纪嫣落闻听此言心中一震,忙示意内监放开亦瑶,众人一起来见驾。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而来,到了门口,先是有内监陈公公在前面引路,紧接着一片金光照耀了整个华庭。
“臣妾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纪嫣落垂首屏气施礼下拜。
众人纷纷下拜见礼。
冷亦瑶强忍住手指疼痛,将眼睛悄悄向上望去。
一位紫衣中年男子正站在众人面前,这次离得近了些,亦瑶看得很清楚:剑眉凤目,长身玉立,不怒而威,初看起来倒是和承昊有点相似。
正在看,忽见徐晟睿转过脸来,冷亦瑶心中一颤,慌忙垂下头去。
一双明黄色的脚缓缓而动,在冷亦瑶面前停住了,她看到一只修长红润的手指缓缓伸出来,托住了她的下巴,稍一用力,冷亦瑶就仰起脸来与他对视。
“你叫什么名字?”徐晟睿面上噙着一丝笑。
“奴婢……魏亦瑶,才被选为皇上秀女。”冷亦瑶道。
“好。”徐晟睿道。
好什么?冷亦瑶不明白,但是她知道――自己的仇人就近在咫尺!
恍惚间眼前又出现了未央宫前那血流成河的悲惨一幕,冷亦瑶禁不住将手探进袖中,抚向了腕上那如绸般柔软削铁如你泥的宝刀了,宝刀依旧锋利,但汗水已将其浸透。
一阵钻心的疼痛出其不意袭来,冷亦瑶忽然想起自己的手已经受伤了,禁不住往冷云裳那里看了一眼,但见冷云裳仰着脸,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心头不由得火起。
徐晟睿转而和纪嫣落说起话来,别看纪嫣落平日里看起来盛气凌人,可在徐晟睿面前却不胜娇羞,真成了一幅小女人模样。
见徐晟睿和纪嫣落离开,亦瑶对冷云裳低低道:“裳儿,枉姐姐一向疼你、爱你、挂念你,你现在居然要害我?”
冷云裳冷冷道:“好没道理!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我是你的姐姐!”冷亦瑶浑身瑟瑟而抖:“你为何要如此狠毒地对待自己的姐姐?”
冷云裳在鼻子里“哼”了一声,低低道:“冷亦瑶,看到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是不是很得意?在父母姐妹身边,你处处都要胜过我,现在屈身为奴,你居然还要处处都压在我身上!承曦是我的最爱,你这个死不要脸恬不知耻的好姐姐居然先是告诫我不可和他来往,而后就偷偷和他共度良宵!决裂!决裂!你不就是早就巴望着和我决裂,一个人独霸承曦吗?今日我就顺应你这个愿望――从今后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只当你我是从未见过面的陌路人,你可满意?但是,你要记得――让你我再来一次公平的较量,看看到底谁是最后的赢家!看看谁最后能得到承曦!”冷云裳冷笑着继续道:“这个世上就从来没有我冷云裳得不到的东西!承曦若是知道好歹,我也就忘记了过去既往不咎;他若是还执迷不悔执意要和你来往,哼哼!等到了最后恐怕是好梦一场!”
冷亦瑶正要讲话,无意间一转脸,看到了冷云裳的侧影。
一阵微风袭来,冷云裳颈上微微浮动的秀发下,赫然出现了一条伤疤!
那伤疤长约一寸,泛着暗红,在她如玉的肌肤上显得分外耀眼,猛一眼望去,就如同是在明媚的春林中忽然冒出的枯叶残枝――恐怖而突兀!
“裳儿……”冷亦瑶惊叫道。
冷云裳回过了头,一双明媚的眼睛含了霜华,对冷亦瑶一字一句道:“看到裳儿被毁,你满意了?你高兴了?”
“裳儿……”一颗泪涌上了冷亦瑶的眼眶,她终于明白了冷云裳为何会变化如此之大,颤抖着声音道:“是谁?是谁把你害成这样?”
冷云裳昂起了头,傲然答道:“欠我的,必将以十倍百倍来偿还!”她说着,一双眼睛冷冷的扫视着冷亦瑶的脸:“无论是那个恶魔,还是你和承曦!”
在那一刻,冷亦瑶感到了一股寒意在后背刀锋般刮过。
正在此时,有内侍来报:“皇上口谕――今晚魏亦瑶万象殿侍驾。”
有内侍来报:“皇上口谕――今晚魏亦瑶万象殿侍驾。”
冷亦瑶心中惊愕,但还是俯身接旨。
恭送走大氏皇帝徐晟睿,纪嫣落传薛南廖来为亦瑶医治手伤。
橘红色烛焰恰似三月桃花,而面对自己的少年则气质如兰。
依旧是淡若莲花的微笑,依旧是淡若流云翩翩的白衣,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美男,一举一动皆可入画。
在看到薛南廖的一瞬,冷亦瑶脑中忽然出现了另一个少年的身影,心头一阵酸痛,泪水不禁湿了长睫,心想他若见了自己现在的模样,不知心里会怎样想?
薛南廖见了,忙问:“是不是南廖下手重了伤了小主?”
“不,是亦瑶忽然想起了一位故人。”冷亦瑶低低道。
有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握住亦瑶的手指,亦瑶抬头看时,却见是薛南廖,她奇怪于他为何没有像上次一样向自己请示:“小主,请把你的手伸过来,南廖好为你把脉。”但是居然是似乎心有灵犀,任由他上药,包扎。
“我的手怎样?”亦瑶问。
薛南廖没有回答,却轻轻叹息了一声,道:“真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啊,竟然狠心下如此毒手!”
看他脸色,一向波澜不惊的面容上微蹙了双眉,仿若桃瓣的嘴唇微微开启,似乎是在惊愕于纪嫣落和冷云裳下手的狠毒,又像是为亦瑶的伤势感到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