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没有死人,第四天头上,邻近郡县突然爆发出十几个案子……
与滁州如出一辙,死者都是年轻男子,死时都无挣扎痕迹和外伤。
线索很多却很乱,所有问题都解决了一个开头,没有深挖下去。
博灵均看着满堂官员,心情低落到极点。
路县令今日告假,明显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他倒是没有官本思想,只是觉得路鸣安这样嚣张,恐怕路家后台非常硬,以至于深谙皇帝老儿的意思,所以无需尊重他这个临时储君。
还有邹鸿——这厮打一开始就表现出一种纨绔子弟的心不在焉,推一下动一下,昨天悖逆了自己之后,今日的态度非常暧昧,甚至有些心中有愧的小心。
在偌大的县衙里,真正站在自己身边任劳任怨的,反而是将来的卖国贼廉太守……
想来真是讽刺。
他跟申屠康商量过,就他们三个,再加上楚风跟姜叠溪,根本不能把这么多的问题解决掉,而且底下人如同一盘散沙,不仅不出力,还时不时包庇隐瞒,令本已水落石出的案情扑朔迷离。
不能浪费时间了,再耗下去又有新的受害者——
而且他跟大神也没有保障,虽然侥幸躲过两次死亡的命运,还有洞穴中的危险隐患没有根除。
想要加快速度,就得策动手下人,想要他们动起来,就得杀鸡儆猴。
杀谁好呢?
有三个人选,他跟申屠大神意见一致,只有险中求生,一举中地才行,否则不疼不痒,吓唬不住!
博灵均先点名了邹都尉:“邹卿,现在滁州有多少兵马?”
邹鸿本来心绪烦乱,正后悔着听了自己兄长建议……突然被太子点名,不由自主一哆嗦。
他知道,事情走到这一步,太子的工作已经进行不下去了。
如果他真是个厉害人物,一定会杀鸡儆猴。
他跟兄长分析过了,杀的对象最有可能是廉太守——老廉此人后台不硬,又不会巴结上司,偏有一股子书生倔强,跟江北大营也走的不近,可谓江州郡的头一号孤臣。
老廉因为江州水患的问题,已经开罪了不少上司,在即墨那边的圈子里都挂上了黑名单,再加上经历这么大的案子,恐怕仕途到头了。
他官阶还高,是第一把手,所以太子大抵会拿他开刀,治他个失职的罪,当众打一顿板子了事。
虽说不能造成实质性伤害,也摘不下他的乌纱,但是肯定会折了他的面子,让同僚们意识到他的孤立无援,继而以后更不会与他亲近。
据兄长猜测,经过此事后,廉太守这个官也作不了多久了,三年之内,等监御史来考察,他们兄弟联手,趁机使些手段,肯定能把廉太守拉下马……
到时候,江州郡的一把手就是自己来当了。
毕竟是损人利己,美梦做起来有些忐忑不安。
邹都尉想了想,道;“现在有五千多兵马,七成都在洞山一带守着。”
博灵均跟申屠大神交换了一下眼神儿——这个人数够了。
只是要出其不意才行。
他起身,道:“洞山上就留下五百人,其余都整顿过来,在县衙门口候命。”
邹鸿愣怔了——
这是何意。
就算要处罚老廉,也不至于让这么多人围观吧?
太子殿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好像一次都没有猜中过。
不敢耽误太久,他赶紧领命而去……人都在附近,一炷香功夫就集结回来了。
进来复命时,他发现太子的銮驾等在门口,礼仪齐备,似乎是要远行。
同僚们很压抑,整个县衙里鸦雀无声。
太子正襟危坐在高位上,静静等他。
眼中闪烁着鹰隼般的锐光。
他不禁嗓子冒烟,声音发哽:“启禀殿下,一共四千六百一十七人,都在门口候命。”
太子叫了一声“好~”。
听在他耳朵里比“不好”还别扭。
胡思乱想间,就听见太子朗声下令道:
“启程——”
堂下有人小声疑问:“这是要去哪儿?”
太子脸上一瞬间乌云密布,目光严厉地扫过众人:“诸卿,紧跟銮驾,如果有谁落后一里,按律法处置!”
说完,他就径直出去了,步履生风……
邹鸿赶紧凑到廉太守身边,悄声问:“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老廉皱着眉摇头,也是一脸迷茫。
他稍稍松了口气——法不责众!
大家都不知道,那就是大家都没事!
出了门,军尉刚把马牵过来,銮驾已经走起来,速度非常快,后面仪仗都小跑着。
诸君想起太子的命令,赶紧快马加鞭跟上……
邹都尉派人去前头清理街道,不要挡了銮驾疾驰。
一路上百姓纷纷躲避,跟打仗一样,乱哄哄的。
好不容易来到城门口,他跟廉太守冲到前锋,一个劲儿给守门官兵摆手下令。
还好对方听清了,反应也算及时,当丝毫没有减速的太子銮车驰过城门时,城门已经大开了!
出城一路往东——他跟老廉还行,其他官员久不骑马,又走的匆忙,没备好垫子,一个个颠得龇牙咧嘴,面如死灰……
就这也不敢不跟上。
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儿。
百忙之中,他抽空给老廉写了个纸条,问太子是不是要回江州?
廉太守忙着纵马,腾不出手,只得对他摇摇头。
是“不知道”?
还是“不是”?
罢了,跟着走吧,反正太子出其不意久了,也不稀奇。
等到凌源边界,马车往北一转方向,他才心下愕然……
这个方向,明明是奔着江北大营去了。
太子要干嘛?
带了这么多兵,是为了撑面子还是为了……
不对,肯定不是撑面子!
太子这些天来连銮驾都不用,可能是嫌麻烦……
况且他堂堂储君,实在没必要撑这个面子。
那是要干嘛,难道要跟江北大营打仗?
到军营门口时,邹鸿还没琢磨明白。
守门官兵见是太子,忙不迭让进去,一面派人去里面请骠骑大将军等人,一面把欢迎贵客的仪仗队拉起来了,滴滴哒哒吹奏丝竹管弦。
太子在銮车里,连脸都没露一下。
他们跟着銮车进入大营,走了不到一里,就见对面十几个武将策马而来,带起滚滚黄尘。
走近来,几人滚鞍落马,跪在地上给銮车行礼。
为首一人正是骠骑大将军周俊山。
五个将军来了四个,只有霍连成不在。
听说霍连成跟太子殿下私交甚笃,今日没碰上,看来太子不是来探望他的。
邹鸿看了眼路将军,两人脸上闪过一丝默契的笑。
想必是兄长已经打了招呼,将自己帮衬的行为告诉对方了!
邹鸿心中一阵悸动——有了路将军这个盟友,太守之位指日可待……
熬了三年,总算要熬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