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饭点的烤肉店生意爆火，门口等位的人排成了长龙。
包厢里的烤炉上炭火烧的正旺，铁架都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
服务员迎着中年女人推开包厢的门，随后默默退了出去。
桌上摆满了菜，等人进来，傅斯诚才将盘子的生肉烤下去。
“儿子啊，你这咋突然想起来找妈了？还找了这么个地方，我看外面那匾额挂的又高又长，这地方的消费可是不低吧？可得把这钱省着点花，咱家以后还得盖房子娶媳妇呢！”
郑华芳打量着包厢的环境，上到装饰用的摆件，下到吃饭用的餐盘，从头点评到尾后才将手里的黑皮手包放下，长叹出一口气，露出一脸满足。
“行啊，儿子大了，知道带他妈出来享受日子了，这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啊，都得是指望着我儿子……”
郑华芳啧啧称道，话还没说完就被傅斯诚沉声打断。
“什么时候来的？”
郑华芳一愣，随后“嗨”了一声：“你爸最近在这边工地找了个活儿干，我来这陪衬他两天，也能给他做做饭，你爹嘴刁得很，那外面那卖的饭谁知道干不干净啊，他才不吃呢！”
她语气十分熟练，仿佛这样的说辞已经在她的脑海中过了无数遍。
傅斯诚的目光彻底沉了下去。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撒谎。”
郑华芳突然顿住，张着的嘴还没来得及合拢。她舔了舔唇，换了一副眼神。
“我明白了，这是找我兴师问罪来了。”
肉被烤的冒出油脂，满包厢都飘散着浓烟香气。那些肉他一口没动，全都夹到了郑华芳面前的盘子里。
“为什么要去找她？”
郑华芳一听这话，心中的气顿时涌了上来。她拍着桌子看着对面坐着的傅斯诚，唇齿飞快地翻动着，唾液横飞。
“我为什么要去找她你不知道吗？！我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在外面偷着和那小狐狸精过日子去是吧？他们家是什么条件，咱们家是什么条件！她不就是长了一张好皮子嘛，瞅给你勾引的那个样，兜里的钱全钻到别人家裤腰带里去了！”
她声音越拔越高，像是说不够一样：“不说别的，光是咱们家在村里可是第一个盖二层房的，你好不容易考上了个名牌大学，那城里漂亮姑娘不有得是啊？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你非得看上她！她配得上你嘛？要学历没学历，要本事没本事，她除了能陪你睡个觉她还能干嘛啊！你竟然为了这样的贱皮子不回家，就她这样的女人，给我生孙子我都不要！”
傅斯诚握着夹子的手越发的紧，他强压着颤抖的手臂，稳定住自己的情绪。
他依旧保持着烤肉的姿势，腕骨处触碰到灼热的烤盘上，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
傅斯诚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半晌没有移开自己的手。
郑华芳冷嗤一声，双手环抱着，提起蓝铃时脸上的厌恶毫不掩饰。
“我明话就这么告诉你，她这辈子都别想进咱们家的门！赶明儿你就给我立个账本，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给她买了什么东西，我全都得要回来！小狐狸精可真够贱的，年纪不大还学会告状了，这也就是在城里，要是在咱们村里被我逮着，我非把她脸皮撕破了不可！”
傅斯诚的声音低沉冰冷：“你说够了吗？”
“没有！”
“可我听够了。”
傅斯诚抬起头，将手中的夹子放下。腕骨处被烧灼，肿起的血泡连成片，看着骇人。
郑华芳眉头一皱：“儿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的？”
“没意思，”傅斯诚说道，“我能有什么意思？”
他看着眼前满满一桌子菜，倏地冷笑出声。
“小狐狸精……从进门开始，从头到尾你都没叫过她名字一次。”
“我管她什么名字不名字的！”
“是，就是你一口一个的小狐狸精，天天跟在我身边任劳任怨的，修车行干的都是脏活累活，拧螺丝换轮胎她说干就能干，大夏天一刻都不闲着，在通风不顺畅的小厨房里做一日三餐。我身上穿的但凡破了，她缝她补。碰上什么喜欢吃的就是馋的咽口水也骗我说她不爱吃。”
傅斯诚抬起眼看着郑华芳，眼尾猩红的厉害。
“直到昨天，她还在把肉全挑出来给我骗我说她不爱吃。你看看你面前摆着的，有一份是你不爱吃的吗？”
郑华芳紧皱着的脸没有一刻松弛，依旧是那副厌恶的表情：“那怎么了？以前农村哪个过日子的不是这样过来的！”
“那你去找一个城里长得漂亮又家世好，愿意跟我过一辈子苦日子的来。”
腕骨上的烧伤隐隐作痛，傅斯诚滞住一口气：“她没嫁给我，凭什么要跟我过这样的苦日子，还要任你打骂？”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算完？从前我姐是，现在蓝铃也是。我为什么不回家，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他的声音淡漠低沉，不带有一丝情绪。隔着那层雾气看着郑华芳那张满是沧桑的脸，没有心疼，没有心酸，有的只是平淡。
傅斯诚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她。
“我们家为什么能盖上大房子，这钱是怎么来的你不清楚吗？你靠买卖人家的女儿敲诈勒索，怎么我们家就高人一等了？要不是我把那两百万从你手里抢过来还给人家，今天你就不会坐在这里和我说这些了。”
“是你的钱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也要想法子惦记着，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你喜欢算账是吧？那你算算，这些年我跟你要过一分钱没有？我寄给你的钱，够不够我还你这二十几年搭在我身上的？”
傅斯诚站起身，眼神中已经不仅仅是失望。
“我不回家是因为我还顾念着亲情，毕竟我已经没有可以亲近的姐姐，不能连父母都没有了。但今天你这番话让我觉得，或许这段亲情对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
烤架上的肉已经焦黑，看着又干又糊。
郑华芳瞪大了眼睛，表情逐渐崩裂：“斯诚，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妈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满满一桌子的肉，傅斯诚一口没动，满脑子想的都是蓝铃哭的通红的眼。
心底藏着的不只是愧疚，但凡今天他吃下一口，对蓝铃都是背叛。
不管怎么做，他始终对不起她。
“作为你的赡养费，一分我都不会少给你。这顿饭，就当是我们之间的散伙饭。”
“以后，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