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难得飘起了小雪,沥青路被打湿一片,风吹在脸上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蓝铃蹲在医院门口的角落边上,她忙前忙后跑了一整天,脚疼得厉害。
脖子上针织的红围巾被拉扯着盖住冻得发红的耳朵,她缩了缩脖子,又把手钻进了袖子里。
傅斯诚从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角落的那一小坨。
他眉头皱的厉害,走上前用用指节扣了扣蓝铃的头:“蹲在这做什么,干嘛不进去等?”
蓝铃起身的动作晃了两下,脚底像是有电流窜过,一阵发麻。
“在、在这能一眼就看到你。”
傅斯诚紧皱着眉头,手提着她的围巾又往上裹了裹,恨不得包住她整个头。
“阿、阿诚哥,今天生意谈的怎么样了?”
蓝铃抱住傅斯诚的手臂,将自己的手塞进他的大掌中。后者熟练地握住她的手搓了两下,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还好。”
修车行的生意不算差,但毕竟不能窝在那条小巷子里一辈子给人修车,别说在渝城那样的大城市熬不出头,就连想要拿出本钱娶媳妇都是困难。
尤其是在蓝铃的外婆病了以后,傅斯诚才明白什么叫作无力感。
以前的他觉得生在那样的家庭里,日子怎么过都能过,但现在不一样了。
有了蓝铃,有了自己想要承担的责任,就不能凑活着过。
蓝铃外婆住院的钱用的是养老金,原本是该做棺材本的。傅斯诚也想出一份力,但蓝铃的母亲生怕被傅家知道惹上麻烦,更何况两人还没结婚,怎么也不肯接受。
两人从渝城过来暂住,傅斯诚直接租了个出租屋,虽然不大,但和蓝铃两个人也足够了。
他最近在研究创业,做好了方案只等着拉投资。
但就是这一步始终停滞不前。
他这人太直,不懂得圆滑变通,更不明白什么交际应酬。只是拿出一个项目方案来就已经受尽了资方的冷嘲热讽。
傅斯诚想着,黑眸又深了几分。
他裹着蓝铃的手,另一只手贴在她的脸颊上替她暖着:“外婆怎么样?”
“很、很好!大夫说、说要忌口很多,最近不能乱吃。还、还有!我今天见到了黎大哥,就、就是姐姐的哥哥,他也在这里工作!”
蓝铃用脸蹭着傅斯诚的手,把自己塞进了他的怀里。
“他、他看了外婆的化验单,说、说外婆没什么大事的,还说他现在在和月月姐谈恋爱,我、我们有问题可以去找他!”
傅斯诚“嗯”了一声,将蓝铃身上衣服裹紧了些。
“回去吧。”
“阿诚哥,你、你好像不开心啊。”
两人并肩穿梭在小雪中,酒红色的围巾上落了一片白。
傅斯诚拍了拍,替她将把雪抖下:“饿了。”
“阿诚哥想吃啥?我、我做!”
出租屋不过三十多平米,一间老房子,卧室和客厅之间的墙被打通,厨房的老式油烟机轰隆隆地响着,屋里飘满了油烟味,只能开着窗子通风。
厨房的案板上,香菇被切的细碎,剩下的根都被扔进了垃圾桶里。
两人吃饭都窝在一张小茶几上,傅斯诚沉着脸,满脑子想的都是拉投资碰壁的事。
他没低三下四求过谁,对于那些个职场上的人情世故更是一窍不通。
趁着他低头失神的功夫,旁边人手里捏着筷子,不断把盘子里的肉挑出来扔到他碗里。
那一碗皮蛋瘦肉粥上被红烧肉铺的慢慢的,冒出个小尖来。
傅斯诚回过神时,蓝铃正夹着青菜叶往嘴里塞。
他把碗里的肉挑出来扔回到她碗里,语气有些不满:“吃你的。”
“我、我不爱吃红烧肉!”
傅斯诚捏着筷子的手一紧,气提到了嗓子眼。
“不爱吃红烧肉你做什么?”
蓝铃扒饭的手顿住,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阿、阿诚哥忙了一天,吃肉才有力气。”
“你爱不爱吃我不知道吗?”
傅斯诚的声音冷沉了几分,眼眸中藏着的情绪止不住翻涌。
他将蓝铃手里的碗夺过,将自己的那份塞到了她手里,沉着脸开始扒饭。
“阿诚哥!”
嘴里的粥刚咽下去,手上的动作猛然顿住。
那碗皮蛋瘦肉粥里根本没有瘦肉,皮蛋下藏着的白丁是切碎了的香菇,剩下的肉被她特意挑出塞在了他那碗里。
男人的眼尾倏地染红,粥到了嘴里都变了味。心头一种异样感升起,气愤、酸涩,难以明说。
他将碗放下,沉默了好一会才沉着嗓音问她。
“你就是这么和我过日子的?”
蓝铃捏着手里的筷子,声音低了几分:“我们搬过来花、花了不少钱,外婆手术完还不知道要、要住院多久,我知道你每天很辛苦……”
在南城的每一天吃喝用度花的都是傅斯诚在修车行攒下的存款,她每天要在医院照顾外婆,工作的担子都压在了傅斯诚一个人身上。
她只是想能省就省一点。
一个人吃,总归是比两个人要省一些。
“我还没有穷到让你吃不饱的地步。”
傅斯诚的喉咙哽住,手背上是因隐忍而凸起的青筋。
他强压着情绪,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我把你从小马村接出来带到我身边,不是为了让你跟着我过苦日子的。的确是我没本事,如果跟我在一起让你连吃饭这种事都要变着法地来糊弄我,外婆的病好以后,你就收拾东西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