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瞬间凝滞下来。
黎栀一直注视着黎放,小手在桌下握成拳狠狠一攥,轻敲着许忍的腿,十足的兴奋。
蓝铃不懂这几人之间是怎么个情况,但她心思敏感,一瞬间就看出了气氛的不对。
她来回观察着众人的脸色,手始终攥着傅斯诚的袖子。
辛川柏看着黎放,后者则是拧着眉将柳莘月盘中他分的那一块蜜瓜火腿就那么吃了。
那盘中还带着柳莘月吃剩下的鹅肝,黎放倒也没嫌弃。
辛川柏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转而看向柳莘月,目光意味深长。
柳莘月转头看着黎放,看着他顺带将自己那块樱桃鹅肝一块吃下去。
握着刀叉的手逐渐缩紧,她起身,只撂下一句:“我去下洗手间。”
尴尬的局面没有被打破,在场一片寂静。
辛川柏眼看着柳莘月的背影离去,随后将视线移回了黎放身上。
他笑眯着眼,一手还撑着下巴。
“黎先生好像和我们小月很熟啊?你怎么知道她就吃不了。”
黎放直接拉来了一旁的小羊排低头切着,连头都懒得抬,反问道:
“你们小月?身为学长当众这么称呼自己的后辈,是不是有些显得太亲密了?”
不要脸的,趁柳莘月不在占尽了便宜。
辛川柏挑了下眉:“我们本来就亲密嘛。”
他看着黎放切割小羊排的手,那双手修长有力,手腕处是因用力而布起的淡紫色青筋,最终隐在衬衫的袖口里。
“黎先生应该还不知道,小月跟我是什么关系。”
“当啷”一声,刀叉被置在瓷器上。
黎放起身径直离开,动作连贯没有一丝犹豫拖沓。
“失陪一下。”
洗手间里灯光幽暗,只有围绕在墙边与镜前的灯带隐隐散发着光亮。
水流拍打着白瓷清台,柳莘月垂着眸,心不在焉。
男人的身影隐在黑暗中,他倚靠在墙上目光沉敛,就着那细微的光打量着柳莘月的脸庞。
还是太暗了些,看不清她脸上的情绪,好像她从一开始就是那么平淡。
水流声戛然而止,身后的人影微动,恰好在柳莘月转身时走到她面前。
柳莘月正撞上男人胸前,她吓了一跳,后退着惊呼出声:“啊!”
黎放一愣:“吓到你了?”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处传来,柳莘月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有事?”
黎放的侧脸被微光照亮,柳莘月抬起头,正对上他那幽深的眸。
“你今天,”黎放缓缓开口,“很漂亮。”
他其实是想问她为什么不穿自己送的那件。
是不想穿,还是觉得拿不出手,又或者是嫌弃他这个人没品味。
在听到黎放说的这句话时,柳莘月也只是微微一滞,眨眨眼的功夫便回过神来。
她点头:“谢谢。”
还没等黎放再次开口,柳莘月已经径直绕过黎放,声音平淡到没有一丝波澜。
“借过。”
她走的太干脆果断,黎放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缓缓走出黑暗。
……
黎栀借着叙旧的名义将柳莘月留下,和蓝铃一左一右地缠着她,好像有着说不完的话。
许忍包下了酒店一整层的套房,黎栀特意选了一间景观好的,三个人窝在一张床上,谁都不愿意离开,非得挨着柳莘月才行。
那张大床足有三米宽,睡下三个人绰绰有余。
黎栀窝在柳莘月的怀里,腿还耷拉在她的身上。雨露均沾,还要用脚勾着蓝铃的小腿亲昵。
三人抱在一起,硬是把柳莘月夹在中间。
黎栀勾着她的腰,咂着舌回忆从前。
“莘月,这么抱着你睡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柳莘月被迫倚靠在床头,像是个大男人,一手臂抱住一个。
“那时候你才七八岁。”
黎栀点头:“那时候你还像个小男孩。”
一头圆寸刺头,老是穿着男孩款式的运动服,爬树上山无所不能。
蓝铃抬起头看着两个人。
“月月姐那时候什么样?”
她搬来小马村的时候,黎栀走了,柳莘月也走了。
等柳莘月再回来时,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一头长发飘飘,一举一动都像极了天上的仙女下凡。
她的词汇量匮乏,能形容出柳莘月的词只有“仙女”。
那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黎栀回忆着:“撩人得很,可帅了。”
还没等她回忆完,紧闭的房门被扣响。
柳莘月下床开了门,许忍就站在门外,神情冷淡严肃。
“打扰了。”
出于礼貌,许忍对着她微微颔首:“很晚了,我来带我女朋友回房间。”
黎栀被许忍拉走时,眼神里还满是不舍。
房门被关上,蓝铃从床上坐起来:“月月姐,今晚得是咱俩一起睡。”
话音刚落,房门再一次被扣响。
傅斯诚站在门外,点头应声:“月月姐,打扰了。”
原本热闹的房间一瞬间变得冷清。
“咚咚”声再次响起时,柳莘月颇有些无奈。
“我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这次要找谁?”
随着房门被拉开,黎放站在门外,表情严肃认真。
“我找你。”
他是排着队来的,刚要过来时听到屋里三个姑娘笑作一团,先是打了个退堂鼓。
等许忍将人带走时,他便想来敲门,谁知迎面撞上了傅斯诚。
他难得没有怼这位便宜弟弟,反倒是退了回去,点头示意他:“你先请。”
谈话这种事,当然是最好没有其他人在场。
柳莘月一顿,被迎面拂来的杉木香冲撞了个正着。
她微微侧过身,像是在刻意回避那熟悉的气味。
“黎医生今晚的话好像格外的多。”
黎放假装听不懂:“方便请我进去吗?”
柳莘月没有拒绝,转身进了屋。
暖黄色的灯光旖旎暧昧,摆放在大理石台上的玫瑰花已经被剪好插在花瓶中,空气中都带着玫瑰的芬芳。
柳莘月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真丝吊带,人都走了,她连最后一道束缚都卸下。
自由被释放,鼓作一团,肆意地碰触着那丝滑软料,轮廓清晰。
黎放撇过头,移开视线的动作做的太刻意,吞咽喉咙都止不住的干渴。
“为什么没穿我送你的礼服?”
“黎医生就为了说这个?”
柳莘月随手在衣柜里翻弄着,她弓着身子,布料包裹下的线条被褶皱勾勒明朗。
她从衣柜中拿出礼盒,转身递到黎放面前。
“我不喜欢和别人共享同一样物品,尤其是我讨厌的人。黎医生出手阔绰也得看东西能不能送到人心里,别人喜欢的,我不见得就喜欢。”
她双眸冷淡如冰,直直地盯着黎放。
“这么奢侈的东西我要不起,更不想穿在身上做谁的替代品来恶心自己。”
她和那个夏筱竹很像吗?
一点都不像。
程圆圆说齐仲曾经想过要介绍她与黎放认识,黎放心里有个放不下的人,喜欢的就是她这样的类型。
她从不觉得自己和任何人相似,直到她亲眼看到夏筱竹穿着的那身衣服。
她终于知道哪里像了。
是黎放看她的眼神。
他好像很喜欢看她打扮成看上去温柔窈窕的样子。
一切都有了踪迹。
柳莘月冷沉着眸子,攥着礼盒的手渐渐收紧。
“黎医生请回吧。”
不知道为什么,黎放在听到柳莘月说的这些话后,心尖猛地刺痛。
他拢着指尖,感觉掌心像被利刃刺穿一样。
这种窒息感来的难得,是在快要失去他的妹妹时才会有的感觉,就连与夏筱竹分开时都不曾有过。
莫名其妙。
黎放握紧了手,眉头紧锁。
“夏筱竹身上那一件不是我送的,也听不懂什么叫作替代品。”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礼盒,眼里的情绪逐渐浓郁。
现在它没了用处,只是一件不讨人喜欢的烂布。
“我黎放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既然不喜欢,随便你扔了还是烧了,它已经没有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