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眶倏然染红,连指尖都在颤抖。
那本日记上写的清清楚楚,他将会在一切事尽后,了结这腐朽的一生。
黎栀一字一句念着,捧着日记本的手都不禁颤抖。
许忍他……原来是这样想的吗?
他怎么能这么想。
黎栀的泪珠子拼命往下砸,氤氲了视线,连眼前许忍的模样都不再能看清。
她的手轻轻攀上许忍钳着自己下颌的手,一下下地安抚着他:“许忍乖,不怕了。”
“不要害怕活着,许忍。”
那双幽深的眸中布满了血丝,那层被套在外面用来抵抗世俗与命运的坚硬外壳在这一瞬被击碎,溃不成军。
那颗受尽千疮百孔的心也在这一刻软的一塌糊涂。
他忍不住湿了眼眶, 手上的力气松懈,整个人埋在了黎栀脖颈间倚靠着。
许忍极力掩藏着自己此刻的情绪,黎栀没有说话,只是轻拥着许忍,一下下地抚着他的背脊,感受着脖颈处缓缓滴落的那一抹灼热。
漆黑的筒子楼外还步着石阶,月光幽然洒下,照不亮前方的路。
两人并肩走着,许忍手里还把玩着那枚金戒指。
这是他爷爷当年送给许奶奶的定情信物,在那个旧年代,能为心爱的人送上一件首饰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是一件多么难的事。
许奶奶一直珍视着它,就那么戴了一辈子,随着岁月增长,连戒指都扭曲变形。
李国忠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它从许奶奶的手上生生扯下来……
一想到这,许忍的眼眸中便升起一团怒气,连捏着戒指的指尖都发白。
黎栀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台阶,视线转移,最后落到许忍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上。
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许忍的表情,趁许忍没注意,小心试探着伸出手,缓缓拉住了他。
黎栀的指尖探入手掌,许忍有一瞬间的怔愣,等到那方柔软彻底与掌心融合,许忍的眼眸微微放大。
黎栀就那么牵着许忍的手,他没有挣脱,只是静静感受着黎栀带来的温暖。
“你的日记本里写着「觉得前面的路好像很难走,哪怕是月亮的光也拨不开云雾。」”
黎栀的声音软嫩温柔,一字一句都轻敲着许忍的内心。
她牵着许忍的手缓缓往台阶上走,一步一步,边走边说着:“可你看,我拉着你的手,这样就走过来了。”
许忍沉默着,目光紧盯着黎栀。
“许忍,路不好走我们就慢慢走,如果你看不到月亮照下来的光,那我来做你的月亮。”
黎栀的脚步定住,她迈上一节台阶,转身与许忍对视着。
她坚定地看着许忍:“昭昭之光总有一天会掠过天涯万丈,如果你怕黑就拉着我的手,让我来走在你前面。”
黎栀就站在他面前,许忍望着她,只觉得她的身形愈发模糊,像是被镀了一层浅白的月光,模糊到不真实。
就仿佛这十八年来,迎来了他的第一次救赎。
……
将黎栀送回到小洋楼后,许忍才独自一人回了家。
筒子楼内一片昏暗,小窗上灰蒙蒙的,连声控灯上那一抹暖黄都变得压抑。
房门推开,屋内又是一片狼藉。
客厅内站着一个身穿绿色军大衣、佝偻着腰的男人正肆意翻弄着柜子,将里面的东西拨的哗哗作响。
没找到想要的东西,男人怒啐了一声,骂了句娘。
许忍一怔,猛地上前将男人推搡开来。
“滚出去!”
来人正是李国忠。
李国忠被许忍这一推,不禁后退着踉跄两步,见是许忍,李国忠的脸色倏地阴沉下来,目光凶悍。
他怒狠地看着许忍,眼里添了一分恨意。
“他妈的兔崽子,可算是让我等着你了,你他妈敢报警抓老子,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狗腿!”
李国忠见状便扑上去,挥拳对准了许忍的脸。
许忍闪身躲过,男人扑了个空,整个人都摔到了鞋柜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响了楼道内的声控灯。
东西散落,李国忠从狼藉中爬起,脸上的凶狠愈发骇人。
许忍皱着眉头看着他,面色冷沉:“你觉得我还是那个当初任你打骂的小孩吗?”
“怎么,你还想打老子不成?!”
李国忠大骂着,楼道内都充斥着他的回声。
“不可以吗?”
许忍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别忘了,你是怎么动手打奶奶的。”
“那老太婆就活该!我是她儿子,她就一点都不想着我吗?!”
李国忠抬手指着许忍,嘴里还不干不净:“你把钱拿出来,老子今天放了你,不然我他妈打死你!”
他啐了一口,一字一句都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
“反正老子手里已经沾了一条人命,不怕再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