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依婆婆所见,当什么好?”
宋煊停下步子。
将手里的书卷放了回去。
他略侧过头,眸色平和望着杨氏。
杨氏讪然,动了动嘴唇。
“奴……只是觉着,若是夫人泉下有灵,会为此难过。”
自己十月怀胎诞下的骨肉。
不仅要唤旁人作娘,还要与旁人亲昵。
想想,心头就如剜了肉。
……
耳闻一声轻嗤。
杨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她是陪嫁先夫人到的宋家。
先夫人么……贞静娴雅,是庙里的神龛。
行事踏步、待人接物,桩桩件件都挑不出错来。
只夫人留下的这一双儿女。
大姑娘入了凤台。
三郎君自小就寓居在剑南老家,隔三差五的年节里才回一回。
半分都与夫人不像。
“您笑什么?”
杨氏好奇。
十六七岁的郎君只拢素衣。
立在薄薄的春阳里头,眉眼不知为何,竟显出几分不可攀摘的味道。
宋煊答了话:“笑婆婆天真。”
天真,说得难听,就是傻。
杨氏羞愧:“奴没上过学堂,大字也不识两个。自是比不得郎君聪明的。”
宋煊笑而不语。
良久,似乎有风翻动岁月。
“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要用心去看。”
杨氏迷茫。
-
修河款一应发下。
水利之事一应交由地方有司监办。
过了年,凤台又褪去短暂冷清,日渐忙碌。
案头的折子,比比皆然。
商枝端着茶进来,要退下时又欲言又止:“……大人。”
她低着头写字,眼皮都没抬一下:“有事直言便可。”
商枝应了声是。
“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阿烛放下笔。
商枝不酝酿了:“臣想了想,是当说的。”
狐狸奥了一声,略直了直脊背。
“说吧。”
商枝:“您不觉着,凤台近日多了些什么人?”
大眼瞪小眼。
“多了什么?”
商枝急了:“太孙啊!皇太孙啊!”
小女官蓦地一惊。
又努力装出副得体的模样来。
压低了声音:“您看不出来?陛下可从未有意让太孙涉足政事。”
“虽说太孙是太孙,可如今……”
如今那位置上坐着的。
是今上。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遑论太孙还是这身份……
自家大人如此行事。
若是经由有心人传至陛下耳中,又该如何是好?
阿烛有点出神。
半晌,她揉了揉眉心:“也是个道理。”
商枝心中自豪感陡然而生。
刚想补充句什么。
就听到宋烛开口:“可我原也未想,让他当一辈子的笼雀。”
?
什么意思?
商枝蒙住了。
一瞬间感觉舌头都不是自己的。
“大、大人,您、您这是要……”
要谋逆,行叛主之事么?
信息量有点大,商枝一会儿接受不了。
看了看窗边的太孙。
再瞧了眼,正襟危坐的宋女官。
商枝两眼空空。
“美色惑人呐这是。”
-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宁公。”
来人低着头,看不清脸。
宁公正浸在戏曲间,合着眸,打着拍。
闻声,他徐徐睁眼:“来了?”
那人称是。
“久未见宁公,原以为您停职在家……”
徐恪望了眼台下的伶人。
笑了:“不料您比我们这些上朝议政的,还要清闲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