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房门方才打开,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把她拉了进去。
“夫人,这个时候,您怎么来了?”
“先点上蜡烛。”龚玥玥低声吩咐。
锦儿依言点上蜡烛,借着微弱的烛光,龚玥玥看清了锦儿的面容——锦儿娇嫩的脸庞上依稀还有泪痕,身上却穿着她的衣衫,裹着件斗篷,看样子是准备出门。
“你这几天晚上,都不能过去。”
“为什么?”
“院子里的护卫很多,我怕你还没到客房,就被他们发现了。”
“那——”
“这样,我会想办法调开所有的护卫,而你趁机先熟悉一下地形,搞清楚了再去。”
“好。”
“你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一切如常,知道吗?”
“嗯。”锦儿点头。
安抚好锦儿,龚玥玥又悄悄地潜出来,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躺下,一个清晰的计划渐渐在脑海里成形。
“阿辰。”次日中午,龚玥玥陪着阿辰,在花厅里用餐。
“怎么?”
“这些日子都在侯府,我觉得有些气闷,想出去走走,你能不能陪我?”
“出去走走?”阿辰眉头一掀,显然很不赞同。
“只是出去走走,出去走走而已嘛。”龚玥玥拉着他的衣袖撒娇。
“好,你想去哪里?”
“……鹤灵湖。”
“你可真会挑地方。”阿辰伸手捏捏她的鼻子:“鹤灵湖离赫都有百里之遥,一来一去,需要三四天时间。”
“人家就要去嘛。”龚玥玥继续撒娇。
“好好好。”阿辰点头:“待明日我安排好所有事宜,就带你去,行不行?”
“阿辰最好了!”龚玥玥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午饭后,阿辰果然将侍剑四人叫进书房,细细地安排事情,及至傍晚,便来告诉她,一切准备停当,两日后启程,问她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让锦儿和下人们去备办。
借着这功夫,龚玥玥将锦儿叫到房里,亲自面授机宜,直到确定一切无误,方才放下心来。
离开侯府那日,天『色』异常地阴沉,本来并不大的风,拂过树枝时,却发出一种冷杀之声。
龚玥玥端坐在马车里,身上是刚刚新做的裙子,整个人看上去,宛如一朵娇嫩的海棠花,阿辰没有骑马,而是掀开帘子坐进车内,拿起她的手放在膝上,眼里满是笑意:“都说秀『色』可餐,楚楚动人,我从来不信,今日却信了。”
“阿辰!”龚玥玥忍不住轻嗔:“你就是喜欢捉弄人家。”
“怎么是捉弄你呢。”阿辰朝她靠近,轻轻拥住她的肩膀:“要知道,你可是唯一一个,要和我走完一生一世的人。”
龚玥玥正准备回答,马车忽然一阵颠簸,朝前走去,从掀开的窗帘望出去,可以瞧见连绵起伏的山脉,以及大片的原野。
“知道吗?”阿辰的嗓音忽然变得低沉起来:“小的时候,我经常在这里玩,拿着线轴漫山遍野地跑,把纸鸢放得很高很高,然后坐在山岗上,看着纸鸢发呆,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在想什么?”
“我在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变得和纸鸢一样,可以飞得那么高那么高,可是后来,却忽然不想了。”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了一件事——不管纸鸢飞得再高,到最后,都会掉到地上,它们不管怎么飞,也飞不出这片辽阔的大地,你说,是不是呢?”
龚玥玥沉默。
本能地感觉到,他的话有更深的意思,可她却不愿意多想。
“好了。”阿辰『摸』『摸』她的头:“傻丫头,说好了出来是让你散心的,怎么突然却说起这些话来。”
“阿辰。”龚玥玥突然把头探到窗外看了看,然后转头对阿辰道:“我突然间好想骑马,我可以下去骑马吗?”
“骑马?你会骑马吗?”
“不知道。”龚玥玥摇头,眼里却闪过丝倔强:“可是我今天就是想骑,你能教我吗?”
“好!”阿辰点头,忽然一拍窗栏,马车顿时停了下来。
“世子。”侍剑打马走到窗边:“有何吩咐。”
“你去。”阿辰将手一摆:“准备两匹马来,要『性』情温顺的,知道吗?’
“是。”侍剑领命而去,不多时牵着两匹马走回,阿辰这才带着她下了马车。
“你说,你是要一个人骑一匹马呢?还是和我共乘?”
“我想。”龚玥玥走到其中一匹马前,伸手攥出缰绳,眼里闪过几丝倔强:“试试自己骑。”
“哦?”阿辰的眉梢扬了起来:“那你可不要后悔。”
“不会。”龚玥玥果决答道,然后踩着马蹬小心翼翼地上了马,双腿夹紧马肚,然后伸手轻轻地抚『摸』着马鬃『毛』:“马儿啊马儿,我今天可是把自己的小命交到了你手上,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琼儿,你和一匹马在做什么?”阿辰看得十分好笑:“莫非,它能听懂你说话?”
“咴!”马儿忽然一声长嘶,四蹄高扬,得得地朝前方奔去。
“琼儿,小心!”阿辰大喊一声,紧随其后。
风飒飒地吹来,两旁树木本闪而过,这真是她第一次单独骑马,却丝毫没有半点不适,反而觉得十分地轻松、自在。
原来作为女人,也可以独立地完成很多事,不再依赖男人,也不再依赖任何人。
龚玥玥一径跑到草地的边缘,方才停了下来,抬头望着前方层峦叠障的山峰发呆——龙华城距离这里,应该有数千里之遥吧?过去的那些人,那些事,是不是真地已经完全过去了?
“琼儿!”一骑飞乘急速奔至,马上男子眸含怒意:“你这是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啊。”龚玥玥偏头看他:“我只是想试试,一个人,能不能骑马。”
“那现在呢?”
“事实说明,我不但会骑马,而且可以骑得很好啊!”
“你这个丫头啊。”阿辰眼中的怒意渐渐地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丝丝笑意:“就是想让我『操』心。”
龚玥玥心中不由一痛。
要离开他,真地很容易,只是心里却莫名地觉得难受。
深深吸了口气,龚玥玥调转马头,朝山峰的方向走去。
刚走进树林里,龚玥玥便察觉到不对劲。
只听嗖嗖几声响,几个手拿刀松的人从树林里飞速钻出,挡在她的面前,其中一人抹了把腮,脸的肌肉不停抖动着:“啧啧,这样的美人,真是叫人看了就喜欢,我说小美人,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龚玥玥眸『色』一冷,眼里咄咄地喷出火来:“你是什么人?立即滚到一边去!”
对方“咦”了一声:“小美人,你还真是不客气啊,大爷不过是看你长得有几分姿『色』,所以想娶你回去当压寨夫人,怎么,你还不乐意?”
“你想娶我。”龚玥玥眉梢微微进上一挑:“回去当压寨夫人?”
“当然。”男人一拍胸脯,『露』出一副“非常男人”的模样。
“好啊。”龚玥玥吃吃低笑两声:“倘若你真地这样想娶我的话,也行,牵着我的马,把我带回去,我就是你的夫人了。”
男人大概是想不到,世间竟有这样的美事,一时看着她竟呆呆不动。
“怎么?你刚刚不是还口沫横飞吗,怎么突然间无论话可说了?”
“走就走。”男人上来,抓住她的缰绳,把她往山上带。
山路非常地崎岖、狭窄,龚玥玥也不知道,阿辰要是看到她现在这模样,心里到底有什么样的想法,只是她心中现在很平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马儿很快到了山上,迎面是一座简陋的石寨,有几个壮汉手执刀枪,站在石寨门外把守着,见大汉带了她回来,立即围上来,围着她一阵七嘴八舌。
“我说张三放啊,你小子哪里来的福气,找了这么个俊俏的美女?”
“是啊是啊,老子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美女,是不是哪一家府宅上的小姐?”
“你们没见过吧?”张三放眼里满是自豪之『色』:“老子叫你们跟着下去,你们都不肯,说山底下有官兵,他娘的哪有什么官兵,就一个活生生的大美人儿。”
“我说张放,这美人儿虽是你带上山来的,可是不是该先请咱们的老大过过目?”
“对啊,请老大过目。”
一伙人哄闹起来。
龚玥玥眉梢微几天皱起,老实说,她是从骨子里讨厌这帮匪里匪气,不知道死期将至的人,不过他们既然十分乐意,她也不便打扰,且让他们自以为是去吧。
“有东西吃吗?”略一思索,龚玥玥开口道。
“美人儿饿了?”张三放呵呵笑了两声:“有,当然有,有大哥我在这儿,怎么能让美人儿饿着呢,美人儿先等等,我这就去拿吃的。”
张三放乐颠颠地去了,立即有人围过来,朝龚玥玥挤眉弄眼:“小丫头,张三放就是个莽夫,你这如花似玉的,干嘛跟他啊,不如跟了爷,爷让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
“是吗?”龚玥玥眉梢微微朝上一挑:“如果我说,我不但要吃香的,喝辣的,还要住在全天下最好最华丽的地方,你们有谁可以做到?”
“什么?!”这伙子人脸上顿时变『色』。
龚玥玥冷哼一声转开头去——如此一帮不成器的家伙,用得着跟他们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