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被正巧寻到这里的墨雨看在眼里,原本的焦躁与气愤,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弯着腰,喘着粗气,嘴角却扬起一抹笑意。“你们这两个死孩子,可叫叔叔好找啊!跑哪儿疯去了?”
“墨叔叔!”
“墨叔叔啊!”
两个娃娃见到墨雨,立刻就将小光头丢在一边,亲亲热热的奔进了墨雨的怀里。
墨雨各自对他两的屁股蛋子上,轻轻的拍了一巴掌:“让你们『乱』跑,遇到拐子看你们怎么办?”
“墨叔叔,真的有拐子。”宛悦忽闪着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道:“是这个小哥哥救了我们。”
墨雨这才想起还有个小和尚杵在一边。拉着两个孩子走上前,亲切的说道:“小师父,打哪儿来啊?”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隐澄,师从嵩山少林寺。”
“就你一个人吗?怎么没个大人陪着你呢?”墨雨好奇的问。
“我不是一个人。”隐澄眨了眨眼睛,认真的说:“我一直都是跟着你们的。只是你们一直都没发现而已。”
墨雨大吃一惊,心里琢磨,他自己无知无觉也就罢了。那几个保镖,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居然也对这小孩子毫无知觉!“你,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隐澄没回答,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交到墨雨手里。
墨雨拆开信封,上面一排排苍劲有力的字跃然于眼前——“孩童顽皮,特让师弟隐澄相随,以防万一。还望墨雨兄弟莫要见怪。隐澄乖巧懂事,与吾甚为投缘。请兄弟将他一并送往杨公府,托付杨公照看。”
落款——赵长垣。
墨雨看完了信,抿了抿嘴唇,低下头又『摸』了『摸』梓逸宛悦的脑袋,轻声说道:“走吧,叔带你们三儿回姥姥家。”
接下来,一路顺顺利利,没走半个时辰,便到达杨府门外。看门的小厮,侍卫们一见梓逸和宛悦,立刻纷纷迎了过来。
杨家夫人见到外孙外孙女,自然也是疼得像心头肉一般。隐澄也被妥当安排在杨府住下。
马蹄声固执而又不知疲倦的响在车窗外,就像是一次次踏在这些绝望的人心中。
”玥玥,吃点干粮吧。“高挑女子拿出包袱里的干粮递给身边瑟瑟发抖的娇俏姑娘,也就是龚玥玥。
龚玥玥对杜若桐的关切显得毫无反应,既没说话,也没有接过干粮,依旧呆滞的望着自己的脚。并非她傲慢无礼,而是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所有的细胞和回路,都在拼命运转着,想找出一个可以挽救丈夫这条命的办法。她根本没办法再做任何多余的思考。
杜若桐看着她的样子,很是心酸。对面的韩方清了清嗓子,冷静的说道:“算了,她大概什么也吃不下。等到了开封再说吧。”
何勇坐在他身旁,深叹一口气:“唉。只怕是到了开封,更要寝食难安。他这是在想什么?干嘛非要回来?”此时此刻,何勇的情商已经完全破产了。
韩方用胳膊搡了他一把,看向龚玥玥时,发现她毫无反应,方才松了口气。
马车再跑十多里,就到开封城了,赵赵来往于洛阳开封之间的韩方跟何勇自是清楚的很。对于何勇来说,这趟奔波,大概是他有史以来,心情最沉重的一次。
“吁~”一声响亮的吆喝声,忽然将马蹄声暂停住。车厢经过几下惯『性』的摇晃,也安然稳当的停了下来。
何勇与韩方面面相觑,随即打开车门,先后跳下了马车。
独若桐有些紧张的靠向龚玥玥,这荒山野岭的,该不会遇到山贼了吧?
龚玥玥没空理会这些事情,依旧在心里绞尽脑汁,机关算尽,天人交战着。
忽然,何勇的一声大喊,将龚玥玥从深思中拖了出来。
“赵将军!赵夫人!”
龚玥玥整个人瞬间满血,从座位上腾然而起,手脚并用的跳下马车,果然,在离她十多米的地方,也停着好几辆马车,马车周围呼呼啦啦站满了人。她一眼便从中认出一张脸,一张与她丈夫相似的脸。
而与此同时,那群人也齐刷刷的望向她,每个人脸上都闪过震惊,愕然,难以置信,但最后都归于一个表情——喜极而泣。
“爹!娘!”在长达半分钟的呆滞之后,龚玥玥哭喊着奔向赵雄和刘氏,最终扑倒在他们面前,哭声响彻云霄。
快三年了,龚玥玥已经快要三年,没有感受过如此的温暖和安全。就像一只流浪多年的小鸟,飞跃千山万里,终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栖息地。就像一滴快要被蒸发掉的水珠,终于流入了大海。就像一个走失了多年的孩子,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眼前每个人,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赵雄,刘氏,田海,小梅,虎子,石头。。。。。。所有丢失的人,如今都在这里。除了,除了那个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
“爹,娘,相公呢?”她好不容易才止住哭声,稳住情绪,不安的问。
赵雄也擦干了眼泪,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兆儿也没事了,潘大人送他回的洛阳,比咱们还早一步。”
听到这个回答,龚玥玥紧缩的心,终于得以解放。她抓着刘氏和小梅的手,又是激动的哭了一场。
田海站在小梅身边,也哭的满脸通红。半晌才问出一句:“少『奶』『奶』,您这些年是去了哪里啊?咱们少爷过的是生不如死啊!”
“是啊丫头,你去哪儿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快跟咱们说说。”刘氏也止住悲声,不住的询问。
龚玥玥稳住气息,刚要开口。就听的赵雄在一旁说了句:“都别站着说话了。咱们这么多人堵在路上多不像话。还是上车说吧。“
众人这才各归各位,同时往洛阳的方向进发。但龚玥玥,并没有回自己先前那辆马车,而是改与赵雄刘氏呆在同一辆车里。
接下来的一路上,她将自己这几年来的遭遇,原原本本对两位长辈说的清清楚楚。赵雄听的暗自唏嘘,兆儿果然没爱错人。这样一个弱质纤纤的姑娘家,要怎样的意志和勇气,才能在保全清白的情况下,独自生存下来。且不说生活艰苦,光是无依无靠的孤独,就让人难以想象。
刘氏也是不住的落泪,抓着龚玥玥的手,生怕她再跑了一样。“丫头啊,今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咱们不打仗了,也不给朝廷卖命了。咱们就算受穷挨饿,咱们都不能再走散咯。知道了吗?”
龚玥玥拼命的点头,哽咽着说:“嗯!再也不走散了!”
话音刚落,她又有些不安的问道:“爹,娘,孩子们。。。。。。还在潘竹青府里吗?”
刘氏笑着回答:“没有,听说兆儿去开封的头一天,就让人把孩子们送去姥姥姥爷家了。”
龚玥玥这才完全放下心来。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的虾子,软软的靠在刘氏怀里。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如此放松过了,在马车摇摇晃晃的颠簸中,在婆婆温暖的怀里,她眼皮越来越重,渐渐睡去。
这一觉,龚玥玥足足睡了有十个时辰。等她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车队已然开到了洛阳城赵家大宅的门口。
众人跳下马车,看着冷清空『荡』的大门,不由的心生感慨。几乎在场所有人,无论主仆,都是热泪盈眶。回家了,本以为再也回不了家了。
龚玥玥没有给自己过多感慨的时间,而是抹了抹眼泪,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冲上石阶,跨进大门,往任何一处可能遇见赵长垣的屋子里奔去。
赵家众人知道她的心思,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会心一笑。这样浓烈的感情,这样刻骨的思念,一朝重逢,该是怎样的场面啊!
找了一整圈,每个屋子,每个角落,全都是空空如也。别说赵长垣这个大活人,就算苍蝇蚊子都见不着几只。
赵家众人也甚觉奇怪,帮着一起满屋子的寻找。
龚玥玥有些失落,又猜想,或许丈夫只是出门买点东西,兴许没多久便会回来。于是她灵机一动,独自来到赵府的大门外,蹲在石狮子的屁股后面,想要给赵长垣来个巨大的惊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原本午后的太阳也越发无力。她想进屋喝点水再出来守株待兔。就在打算转身之际,忽然瞄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躲在一棵树的后面。
她屏住呼吸,定睛一瞧。那竟然也是个老熟人。
龚玥玥心里泛起狐疑。观察了那人片刻,那人并无什么可疑的举动,只是时不时的抬头望向赵府的大门,又时不时的抓抓自己的头发。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的工夫,那人竟然转身离去。
龚玥玥轻手轻脚的追上去,就在只差四五步的时候,大喊了一声:”九爷!“
薛九猛然回头,一看是她,吓得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惊恐的大叫:”别。。。。。。别杀我,别杀我啊。赵夫人,我也不想的!我也不落忍啊!可我没办法啊!求你放过我,别杀我!我不想死!“
看他没完没了的哭嚎,龚玥玥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作弄他道:”哼!你做了亏心事吗?就这么怕我掐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