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淼病房的大门敞开着。我和苏振辉像两个犯错的小学生战战兢兢地走进去,坐在陈浩淼病床边的一对中年夫妇抬头看见我们,马上霍地站立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
他们身后的排椅上还坐着两名穿制服的警察。
“你们终于来了!”眼神凌厉的中年男子身上隐约可以看到陈浩淼的影子。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就是陈浩淼的父亲。
“叔叔,我们……”苏振辉声音嗫嚅地开口。
苏振辉的话还没说完,那个染着一头金黄卷发的肥胖妇女已经叉腰张嘴大骂:“叔什么叔?少来攀亲扯故的,我们不认识你们,我们家浩淼和你们也不是什么同学关系,今天你们要当着警察的面交代清楚你们的罪行,你们把我们家浩淼弄成这样,你们要负全部的责任!”
这肥胖妇女肯定是陈浩淼的母亲。不过很遗憾,在她身上,我好像没找不到半点陈浩淼的影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今天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肥胖妇女叫骂才说完,陈浩淼的父亲马上接力加压威胁。
这是活脱脱的恐吓!我暗暗吸了一口冷气,终于明白刚才苏振辉为什么天大早就那样气急败坏地敲我的门了,他是完全被吓倒了——面对这样一对厉害的夫妇,一个涉世不深的学生,不被逼得手忙脚乱才怪。
“叔叔,阿姨,你们家浩淼不是我们害的,他开的车,不小心……”我试图用镇定冷静的声音陈述事情的经过,陈浩淼的父亲哼一声将我的话掐断:
“说了少和我们攀亲!是不是他开的车不是你说了算!现在他人就躺在这,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你最好不要乱说,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好吧,叔……陈先生,我们也学过法律,这是一起交通意外,你们可以怀疑我们,但要讲究证据!”我力图保持克制,不让自己情绪失控。
“你还敢狡辩!阿六,不,警察叔叔,把他们锁回派出所,好好审一审!我就不信,两个小兔崽子,他们敢不招!”陈浩淼的母亲一步冲到我的面前,伸出带着金戒指的猩红手指指着我怒骂,像一只发怒的火鸡。
阿六?原来他们和这两警察是老熟人,怪不得这样横,说话像吃定了我们似的。我扫视了一眼坐着的两个警察和肥胖妇女之间的表情变化,闭嘴不作声。
“不是说好在这里问的吗?我们、我们不去派出所的……”苏振辉似乎被吓傻了,嗫嚅的声音微微发抖。
“你们不老实当然要锁去派出所了,警察叔叔,你们说是不是啊?”肥胖妇女转头对其中一个的警察说道,那警察只是咳嗽了一声,盯着我们看,没有接话,也不置可否。
我终于忍不住了,提高声调道:“你说锁就锁,派出所是你们家开的吗?”
“哟呵!你看他说话多嚣张,阿六,不,两位警察叔叔,看到没有!把人害成这样还这么理直气壮,你们评评理!”肥胖妇女尖利的叫嚣声充斥着整层大楼。
我哭笑不得:“我嚣张?您还真是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再嚣张能有你厉害吗?”
“小子,怎么说话的?信不信我大耳光刮你?”陈浩淼的父亲跨上一步,叉腰站在我面前咬牙威胁道。他的个头至少比我高了半个头。
“唔!陈先生,林女士,你们俩位同志别激动,刚才他说的对,一切都要讲证据,还是让我们来问吧!”一直坐在旁边的两个警察终于开口了,但称呼却不伦不类。两人都穿着蓝色的警察制服,一老一少,嘴上叼着一根烟。老一点的鼻子钩钩的,像鹰鼻;年纪轻的嘴巴又阔又大,有点像河马嘴,神情游移不定,没说话,估计没什么主见,很像是鹰鼻的跟班。
“你们俩,过来!”鹰鼻警察向我们招招手,像西游记中的金角大王呼唤身前的小妖。
我和苏振辉像小学生罚站似的走到他跟前,并排站着。
“知道什么叫警察办案不?”鹰鼻用犀利的目光盯着我们。
我和苏振辉相互看了一眼,各自摇摇头。
鹰鼻咳嗽了一声,严厉道:“那我就告诉你们,警察办案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你们要老实一点配合,问你们什么就说什么,就你们刚才的蛮横态度,就可以拘留你们两天,让你们吃点苦头,听明白没有?”
后面那句话说得很重,而且声色俱厉。果然是同穿一条裤子的,这是赤裸裸的威逼啊!
我和苏振辉只能点点头。
对我们俩的温顺态度,鹰鼻似乎还比较满意,又或者他有点满足于自己的淫威所产生的效果,微微掀动了一下下颚,“唔”了一声,接着说:“那好,就不用我多费口舌了,现在我正式通知你们俩,今天早上,我们接到了这次事故受害人陈浩淼的父母,也就是刚才和你们说话的陈先生和林女士的报案电话,他们怀疑你们在这起交通事故中有重大的作案嫌疑,是你们设下陷阱陷害了他们的儿子陈浩淼,现在是调查取证,希望你们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
话说得正儿八经,有板有眼,和他嘴里叼着烟的模样很不相称。我和苏振辉对他很没好感,却无计可施,只能跟着可怜兮兮地再点了点头。
“现在算是正式立案了吗?”我追问了一句。
“所有的报案我们都会记录在案,如果调查没什么问题疑点,我们可以随时撤销,如果发现有问题,那对不起,就请你们俩跟我们到局里走一趟,”鹰鼻盯了我一眼,转头对身边坐着的河马警察说,“阿原,你记录。”
叫阿原的河马大嘴警察不紧不慢地从手里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本信笺和圆珠笔,整齐地放在身边的桌面上,等待着鹰鼻的提问。
“好了,现在询问正式开始!”鹰鼻犀利的目光在我们身上刮了一遍,但没有接着就问下来,而是停顿了一会儿,仿佛在观察我们的表情变化,看我们老不老实。
我的心瞬间紧张得提到了嗓子眼上,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经常在电影电视剧上看到的外国警察经常说的那句话: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呈堂证供。
但他没说,咳嗽了一声,对身旁的河马警察说:“给我一支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