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前年七月初的时候,跛长根那时还只是六爷手底下的小喽啰,没钱没本事,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原先这跛长根家里有个老娘,可一场病后便没了。
跛长根守了三天的孝。
第四天便跑去赌钱,这一赌将最后的口粮也赔了进去,眼看着赌场的人要剁手剁脚,跛长根动了贼胆,当天夜里带着家伙什跑到出龙湾挖墓。
按理说这挖墓是损阴德的事,可跛长根已经是光棍一个,自然不怕这个,况且这南江的老一辈曾传言,出龙湾埋着一个相士,那相士的棺椁里又无数的冥器,而且还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村里人虽然动心,可老一辈说那墓不能动,一动死全家,所以那墓过了五十年都没人敢挖,跛长根不信这个邪。
那夜,跛长根扛着家伙什到了出龙湾,这刚找到地方,他就被冻得鼻涕横流,跛长根裹紧身上的军大衣,蹭了蹭冻得通红的鼻子便下铲,说来也奇怪,那天跛长根一铲子下去,便见了土。
那土里有腥味,跛长根鼻子灵,一闻便知道地底下有好东西,挖了大半夜,终于将一口乌木棺椁挖了出来。
棺椁没啥特别,腐烂得不成样,跛长根虽然不怕,可这挖人坟墓动人尸骨的损事他也有些发怵,在开棺的时候,跛长根拿出香纸,恭恭敬敬拜了拜墓主人。
拜完后,跛长根拼命地咽了咽口水,一使劲便将棺盖戳出一个大口子,里面顿时散发出一股恶臭,跛长根捏着鼻子上前,发现里面躺着一个已经腐烂的尸骸,再往里面看了看,便看到尸体脖子下面的瓷枕,跛长根嘴里咕哝了几句,然后戴着矿灯探进棺里。
之前是因为里面黑,没能看清里面的东西,可等跛长根看清楚里棺底的玉器,喜得什么也顾不得。
那尸体虽然已经干瘪,可脸上的皮肉和活人无疑,跛长根掰开尸体的嘴,从里面掏出一颗保颜珠,不一会儿那尸体脸上的皮肤顿时萎缩下去。
跛长根这时已经顾不得什么,连忙拿了几块玉器,又抽走了尸体脖子下面的瓷枕,慌慌忙忙地将棺盖盖上,将其重新埋回原来的地方。
跛长根知道规矩,棺里的东西不能全拿,所以只拿了一部分,恢复了原样,跛长根便揣着东西往回返,可奇怪的是他走了两个钟头都没能走出出龙湾。
跛长根知道自己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可让他将东西放下,他心有不甘心,再说了,他也只拿了一点,又没有多拿,这祖宗怎么就不放他走呢!
坐在原地,跛长根想了一会。
夜里的风很凉,跛长根被冻得鼻涕横流,他搓了搓手,可那股渗冷还是撩拨着他,跛长根咒骂了一声,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一骨碌爬起来在周围找干柴生了火。
有了火自然不冷了,跛长根蹲在火堆旁边搓手,那天虽然是七月的天,可冷得跛长根直打哆嗦。
忽地跛长根拿出怀里的瓷枕,爱怜地抚了抚瓷枕,心里不由地想:他都四十了,还是个穷光棍,在六爷手下混了五年,不仅没捞点油水,而且还没讨到老婆,这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滋味他还没享过,这次回去,卖了这东西他一定先讨个老婆。
跛长根正想着,忽然一阵阴风吹过,那股风透着邪气,让跛长根这心里忽上忽下,他盯着面前的火堆,牙齿开始打颤。
又一阵阴风吹了过来,跛长根心里没了底,从怀里掏出两张黄符贴在脑门上,这时一股恶臭味传来,跛长根被熏得脑仁儿发疼,捏着鼻子强忍着,眼睛不敢随便『乱』瞄。
这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跛长根憋了一夜的『尿』终于忍不住了,解开裤子痛痛快快撒了『尿』。
由于天亮了,跛长根终于跑出了出龙湾,回到家后,他便打量着怀里的瓷枕,说来也奇了,瓷枕竟然发光,跛长根知道这瓷枕来头不小,便将鸳鸯瓷枕压在箱底。
可晚上跛长根躺在自家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能觉察有一双眼睛盯着他,可一睁眼那感觉又没了,如此翻覆了好几次,跛长根愣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知道那瓷枕不是好玩意,可跛长根就是不舍得,后来六爷知道了这件事。让跛长根将东西交上去,跛长根不愿意,便发疯地咬人,六爷的人没办法,只好作罢。
可最后跛长根不知怎的,自己砸了瓷枕,也是从那时开始跛长根便开始与皮老七唱反调,不仅带人盘了皮老七的地盘,而且还鼓弄着六爷去盘江。
因为多喝了几杯,皮老七的脸开始泛红,舌头也有些不利索,我们仔细的听着,五爷的酒量还行,他拍了拍皮老七的肩膀继续问:“老七,那跛长根那一夜没出什么事?”
“怎么没出事?”皮老七满脸通红,梗着脖子道:“那小子那夜差点被阴鬼勾了魂,要不是因为手里的鸳鸯瓷枕,恐怕早他妈完蛋了!”
五爷咦了一声,放下酒杯惊道:“鸳鸯瓷枕?”
皮老七彻底喝大了,舌头都捋不直了:“是啊,那天跛长根要不是紧抱着鸳鸯瓷枕,这会准成骷髅架子了,跛长根心虚,不敢往外胡说,如果不是我那天灌醉了那小子,估计也不知道那夜发生的事,哎,五爷,我听说德爷前些年去过翻马岭,他老人家见没见过这鸳鸯瓷枕?”
“你问我,我哪知道。”
五爷知道自己该套的话已经套得差不多了,便没有再说过多的话,拿起筷子抄了两口菜。
皮老七吃惊地说:“啥?五爷,您不知道,这不应该啊,您和德爷那可是……”
“老七,你醉了!”
五爷瞪了一眼皮老七,随后站起身出了包间。
皮老七趴在桌子上,他喝了不少烧刀子,这半瓶喝得他脸红脖子粗,我踢了一脚东子,然后凑近皮老七,既然是江湖面的事,那我可得打听清楚,这皮老七和五爷德爷的关系如何。
我倒了一杯酒,双手举着酒杯对满脸通红的皮老七说:“七爷,这杯酒我敬您!”
皮老七连连摇手:“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误事了……”
“哎,七爷这是看不起我?”
皮老七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眼睛斜斜地盯着我,咧嘴笑道:“嗬,你小子还使激将法,行,我给宝爷这个面子。”说着便夺过我手里的酒杯,仰头将酒灌进喉咙,因为喝得太猛,整个人被酒呛住。
我赶忙倒了杯茶水,皮老七直摇手,我说是茶水,他这才喝了茶,倒在地上死活也起不来了。
“七爷?”
东子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皮老七醉得太厉害,说话都说不利索:“两位爷,今……今个我是不能再喝了,再喝那可是要……要误事的,这样吧,等去了南江,我请两位爷摆一桌……”
“那就劳烦七爷了。”
我见人醉得厉害,也不敢再灌。
皮老七一把抓着我的胳膊,说:“宝爷,南江可是个泥泞地,您两位一定要上点心,其他的我倒不怕,可那几个蹦哒的泥腿子,我不放心,所以你们两位还是有个思想准备。”
“七爷,放心,我们心里有数。”
我点了点头,然后套皮老七的话:“七爷,南江现在的局面如何,那边除了六爷还有撑场面的老辈没?”
皮老七打了一个酒嗝:“没……没了!”
没了,这可难做了。
这南江可不比北京城,要是有个争执,那还不得动家伙,如果真到了动手的地步,那就得有个老辈镇一镇,要不然真就『乱』成一锅粥了不可。
东子也有些为难:“那遇到事怎么办?”
“两位爷有所不知,这南江虽然不比北京城,可规矩忒多,如果那帮泥腿子敢翻天,不用六爷出面,自有人出面料理。”皮老七喝了一杯茶,稳了稳心这才给我们解释。
有人料理?
这倒出乎我意料。
皮老七抄了两块肉片,放嘴里又说:“其实如果没有跛长根这事,我恐怕也不上北京来,毕竟南江近几年风平浪静,没什么大事,可不巧的很,这跛长根动了贼胆后,这南江就不太平了,我这压不住了,这才坐火车上北京求助德爷五爷来了。”
“这跛长根就这么厉害?”
东子对于皮老七这话很是怀疑。
不就是个泥腿子么,要是蹦哒地厉害那就除了,咋还特意跑北京一趟,而且还是南江数一数二的人物。
我这也纳闷。
皮老七摇了摇头说:“不是跛长根厉害,而是那狗东西动了贼心,这俗话说的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万一出个『乱』子,那可不得了。”
“说的也是。”
我和东子赞同地点头。
过了一会,五爷进来,看到皮老七趴在桌子上,便瞪了我们一眼,随即将皮老七扶了出去,而我坐在椅子上喝茶醒酒,虽说我们几个的酒量都不错,可比起五爷来说差得太远,临走时,五爷特意叮嘱了我一番,我再三保证五爷这才放下心。
出了庆丰楼已经是十一点,我怕母亲担心,便早早打了电话让母亲早睡,五爷见我们喝得烂醉,便将我们一个个塞进车里,当天夜里就睡在五爷那。
第二天清晨,皮老七火烧屁股地窜到德爷那,告了别便撺掇着我们离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