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熟悉的太阳又一次高高升起,我费力的睁开眼睛,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睑。
“阿爸,小宝哥哥醒了!”我不适地眨了眨眼睛,没能从突如其来的惊喜中缓过神来。
梅朵,竟然是梅朵,她不是死在灵虚佛塔顶了吗,怎么还活着,如果她还活着,那瑶瑶也一定还活着。
梅朵见我要起来,便过来扶我,俏丽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发现我正握着人家姑娘的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
说完便捂着脸跑了。
那熟悉的笑容消失在帐篷里后,我才抬头打量着周围,发现我正处在白『色』帐篷里,里面有熟悉的的毯,还有熟悉的家具,和我们出发前桑拉巴阿爸家里的陈设几乎一样。
这熟悉的视觉冲击,让我忍不住落泪,就在这时,帐篷被一只粗砺的大手撩起,紧接着一张让我震惊的脸出现在帐篷里。
“德吉?”
怎么可能,他……他不是被尸王咬了吗,最后掉下了石梁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是做梦?
德吉见我震惊的看着他,紫红『色』的面皮堆起一丝不好意思:“茴子,你看着我干什么?”
德吉没事,梅朵也没事,那说明瑶瑶也没事,之前就是做了一场梦而已,想到这,我突然掀起被子,迅速爬了起来。
德吉一把按住我的肩膀,语气有些冲:“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折腾的还不够吗,要不是阿爸去齐冈仁波齐山的山口,你们早就成冻尸了,现在躺好不要动,等身体缓和了再出去。”
我盯着德吉,脑子像被塞了一团棉花一般,德吉,梅朵,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吗?
帐篷又被人撩起是桑拉巴阿爸,一股寒风携夹着冷气窜了进来,胡茬上挂满了冰碴,连同眉『毛』上也结了一层薄冰。
他抖了抖毡帽上的雪,然后将毡帽挂在铁钩上,看了看我,脸上『露』出一丝笑:“醒了?”
“阿……阿爸,这到底怎么一回事?”我着急知道答案,连忙想要下了床,可当下了地腿突然一软,整个人倒了下去。
我『摸』着自己毫无知觉的腿,震惊的看向桑拉巴阿爸.“阿爸,我……我这是怎么了?”
“没事,你们在雪地里埋的时间太长,所以血『液』没能循环,我让德吉叫了曼巴给你们看了,有些冻伤,不过还好都没什么事。”桑拉巴阿爸亲昵的『摸』了『摸』我的头,沧桑的脸堆满了和蔼的笑。
我抬头看向桑拉巴阿爸:“阿爸,其他人呢?”
“都没事……”
“阿爸,不好了,胖子哥哥他……”这时梅朵冲了进来,被桑拉巴阿爸瞪了一眼便委屈的撅起了嘴,嘴里咕哝咕哝。
我抓住阿爸的手问:“东子他怎么了,阿爸您不是说他没事吗?”
“胖子哥哥被带回来的时候全身僵硬,当时还没了呼吸,后来还是阿爸给胖子哥哥灌了热水,照顾了三天三夜才将他救活的。”梅朵噘着嘴不满道。
我想要站起来,可腿他娘的怎么也使不上劲,气得我直砸发木的双腿,桑拉巴阿爸叹了一口气,让德吉背着我出了帐篷。
刚出来,那冷风一个劲的从衣服里钻,我打了个冷颤,脑子却一瞬间清醒。
出了帐篷后发现我们正处在雪山山脚下,而那肥硕的牛羊悠闲的吃草,牦牛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孩子,一头硕大的牦牛的矗立在背光处,暗红『色』的太阳就在它的背后,已接近日出时分,太阳慢慢的从的平线上升起,暖暖的阳光撒在草地上,而那晶莹的白雪在光线照『射』下发出七彩的光芒,远处被云雾笼罩的雪山和最初见到的一样神秘而美丽,却让我冷得发颤。
德吉背着我进了另一个帐篷,刚进去迎面而来一股暖气,看到床上的东子,我示意德吉将我放下来。
吉恩半依着身子,手里端着阿妈熬得酥油茶,仰头咕噜喝完,放下碗掀开被子下了的,灰蓝『色』的眼珠紧盯着我。
“茴子,你醒了?”
我看了看吉恩,发现他并没有大碍。
可东子就不一样了,他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煞白,我拖动着双腿来到东子的床边,眼里含着热泪。
我看着他,声音沙哑道:“东子。”
他一动不动,仿佛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揪着他的衣领,吼道:“于晓东,你他妈的给老子赶紧醒过来,老子告诉你,别给老子装死,你小子再不醒过来,老子就将你的葫芦全砸了,听见没有,你给老子起来……”
“茴子,别这样……”
吉恩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声音有些哽咽。
瑶瑶不在了,要是东子再出什么事,那我真的就顶不住了,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当初就算得罪东子,也不会让他们跟着我进藏。
眼泪落了下来,烫得面颊疼。
我一拳打在东子的脸上,不禁骂道:“于晓东,你他妈的现在当什么缩头乌龟,瑶瑶是为了救你,她将自己的命给你的,你他娘的就是这样对瑶瑶的啊!”眼泪流进嘴里,那咸涩的味道蜇得舌尖疼。
东子的眼皮动了动,嘴蠕动着说了句:“瑶瑶……”
可没说两句,便又昏死过去,我摇晃了好几次,可这小子就是没有动静。
桑拉巴阿爸过来,翻了翻东子的眼皮,冲我摇了摇头道:“这孩子冻得太厉害了,不能再留在这了,这样吧,明天你们就回北京吧,那里的条件比我们这里好。”我心里一惊,『逼』回眼里的泪水拼命地点了点头。
出了帐篷,就看到吉恩坐在前面的山坡默默的喝酒,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灌了一大口酒,那浓烈的『液』体在胃里顿时烧了起来。
我坐在他旁边,夺过他手里的酒猛灌了一口,不知是酒太烈还是怎么,眼泪不自主滚了下来,常言道男儿流血不流泪,可如今这『尿』『骚』泪他妈的竟怎么也止不住。
吉恩看着远处的雪山慢慢道:“初次见艾丽的时候,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黄『毛』丫头,逢人就笑,我讨厌她脸上的笑,讨厌她,很讨厌她温暖的笑。因为她的固执,葛兰教授死在森蚺的口里,因为她的鲁莽,海德曼计划无果而终,当时我打了她一巴掌,大骂她是拖累者,骂她不配做探险者,不配再留在猎人,那一天我说了这辈子最难听的话,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火。”
我动了动嘴,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这便是我们认识之前的瑶瑶。
吉恩灌了一口酒继续道:“可骂过之后我很后悔,后悔自己将怒火发给自己的队友。那天之后艾丽不再笑,每天进行训练,每天都狠命的折腾自己,我看在眼里,那句道歉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后来我去了巴西,在那里我又遇到了艾丽,刚开始我有些高兴,可后来我发现她变了,变得不那么爱笑,甚至不再像以前那样叽叽喳喳,沉闷的像个死人。
我知道那番话她记到心里了,可这样的艾丽我不喜欢,不喜欢她脸上冷冰冰,后来猎人探险队解散,我去了尼泊尔,而艾丽回了国,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我不去打听她的消息,也不去看她,再次见到她,发现她比以前开朗了,而且脸上的笑越来越多,和刚开始见到的一样,我非常高兴。
她告诉我,她有了喜欢的人,我不甘心便借着这次跟她来到中国,第一次看到你们,我很不屑,因为你们太弱,可后来发现,我错了,你们比我更强大,有我没有的东西,那时我便知道自己错了,你们比我有资格拥有艾丽……”
“迟了,一切都迟了!”
我苦笑着盯着远处的雪山喃喃道。
吉恩猛的砸了砸草的:“该死的是我们,是我们这些男人……”
是啊,该死的是我们啊!
那一夜德吉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在地狱谷的时候,梅朵被紫眼獒王拽了出去,而当她醒过来后,发现她正躺在救助站的床上,后来梅朵担心我们出事,便回去找桑拉巴阿爸。
等了三天,桑拉巴阿爸等不住了,这才带着人来到齐冈仁波齐山山口,在雪地里翻了三天,这才在乌喀巴山脚下发现了冻僵的德吉,好不容易将德吉救了回来,桑拉巴阿爸让拉姆将德吉带回去,自己则带着家伙上了乌喀巴山。
找了一天一夜,这才在雪堆里找到我们,听德吉说,桑拉巴阿爸发现我们的时候也吓到了,他好不容易将我们带回去,可我们三个醒来后竟发疯的跑向雪山,后来还是打了镇定剂,我们才恢复了过来。
那一夜我默默的坐在山坡,看着被夜幕笼罩的雪山,抽了一晚上的烟,吉恩也没有说话,两个人一坐便坐到了天亮。
等太阳升起后,我们带着昏『迷』不醒的东子出了雪山,瑶瑶的那辆越野车我送给了德吉,梅朵虽然不舍得我们,可最后还是挥着手送我们离开。
桑拉巴阿爸站在山顶,看着我们离去,那后视镜里沧桑的身影一直站立,直到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当寒风再次袭来,我不由地裹紧身上的衣服,看着远处美丽的雪山,心里顿时涌出一股酸涩。
瑶瑶,瑶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