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高原的阳光从厚厚的云层里透了出来,推开窗子,那明媚的阳光穿过葱茏的草原,远处银光点点的雪山笼在一层薄薄的云雾里,凄冷的风呼啸而至,透『露』着淡淡的落寞飞扬在整个空间。
阿妈早早起床,烧了一大锅水,桑拉巴阿爸也起身去了拉布集市。
我穿好衣服走出房间,正巧梅朵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我洗了脸戴上桑拉巴阿爸的一顶旧帽子出了院子,因为身穿藏袍戴着藏式皮帽,路上的老阿妈会亲切地抚着我的头,我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说了句扎西德勒,老阿妈也回了我一句扎西德勒。
走了有半个小时,碰到正在往回走的桑拉巴阿爸,阿爸见我兴致勃勃便让我上了摩托车去了拉布得寺。
拉布得寺坐落在达旺拉姆山的南面,清朝雍正七年由喀巴拉主持修建,拉布在藏语里是光明的意思,之后喀巴拉圆寂后,他的弟子拉布仁多将拉布得寺加以扩建,经历了两百年多年,寺庙依旧香火旺盛。
每年春季寺里便会聚集藏民,他们虔诚地一叩一拜,嘴里默念着熟知的藏经,恭恭敬敬地双手合十高举过头,然后再向前一步跪在地上重重地磕在地上,再走一步,双手继续合十移至胸前,跨出第二步,等到膝盖完全着地,头颅面对着宽厚的大地,掌心向下双手却伸直向前,心里默念一句,然后才起身,之后再是完全一样的动作,继续同样的动作。
一到春季那远在各地的藏民信徒便会沿途跋山涉水,餐风『露』宿,一路磕长头不辞辛苦的来到心中的圣地。
桑拉巴阿爸停住摩托车,我从车上下来。
太阳倒不是很大,只是有点刺眼,我打量着面前这个宏伟寺庙,那红黄相间的建筑闪烁着七彩的光泽,那精致的琉璃瓦更是流光溢彩『色』彩绚丽。
桑拉巴阿爸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进去。
寺中大殿可容500人诵经,殿中有藏地王菩萨像,两边还有转生王菩萨与吉祥天母立像,旁边的小殿为喀巴拉与六王菩萨泥塑像,旁边另有历世班禅灵塔殿,藏舍利肉身,我打量着大殿,心里有些坦然,虔诚地双手合十并举过头顶,虽然我并不太信奉这些,可对于这种信仰还是打心里敬佩和尊重。
桑拉巴阿爸看到我行礼,欣慰地笑了笑。
“桑拉巴阿爸,这位是?”
一个小喇嘛从偏殿里出来,看到我小喇嘛有些微愣。
桑拉巴阿爸微微一笑道:“是我汉人儿子,对了,桑吉喇嘛身子怎么样,昨天晚上还咳嗽没有?”
“大师父昨晚还咳了半个小时,怕是不行了!”小喇嘛鼻头一酸,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时不时擦了擦眼角。
桑拉巴阿爸眼圈也有些发红。
好久,他拍了拍小喇嘛的肩膀道:“带阿爸去看看他吧!”
“桑拉巴阿爸,这边请。”
小喇嘛飞快地擦了擦眼泪。
我看着周围,只觉得这里安静地让心灵都『荡』涤了。
其他年轻的小喇嘛看到我,脸上闪过好奇,我朝他们合手行礼,他们也合手回礼,走了一会,那小喇嘛领着我们进了偏殿旁边的小门,进了小门,迎面就就看到一处天井式的院落,而桑拉巴阿爸显然没有把我当做外人看待,见我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笑而不语。
院落的正方向是一间禅房,旁边还有一排客房,有几个小喇嘛正在打扫,见到我和桑拉巴阿爸他们都双手合十行了礼,然后便各自做自个的事,那个领我们的小喇嘛一边走,一边训斥有些偷懒的师兄弟。
走到正房门口,里面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小喇嘛脸『色』一变,赶紧推门进去,房间不是很大,只有三十多平方米,而且里面除了摆放着一张单人床,其余的便被书架塞满,单人床旁边是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一只转经筒,还有一尊铜佛像,而书架里满满当当的全都是经书,其中不乏保存完好的藏经,有些竟是线装书,只不过颜『色』有些发黄。
房间中散发着一股极淡的檀香,虽然是白天,可屋里光线非常黯淡,隐约着能看到一个年老的喇嘛半靠着床正在看经书,听到门声,他艰难抬起头,皮肤有些皱巴巴的且布满了老人斑,虽然苍老可那双眼睛却非常明亮。
“桑拉巴,你来了!”
他看向桑拉巴阿爸,清瘦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
桑拉巴阿爸上前扶住桑吉喇嘛,语气有些责怪:“干嘛不好好躺着,一大早就折腾,不是说好了一切都交给我吗,你还『操』心什么!”
桑吉喇嘛微微一笑,借着桑拉巴阿爸的手将身子撑了起来,他看向我,眼睛忽地一亮。桑拉巴阿爸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上前。
“这孩子到底还是来了!”
我盯着桑吉喇嘛的眼睛,有些不明白他的话。
桑拉巴阿爸拍了拍我的头,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终究是瞒不住了……”
“是啊!”
桑吉喇嘛说了半句便开始咳,那声音听着我心里直发酸,而领我们进来的小喇嘛见到老人朝他伸出手,连忙上前握住,眼泪顿时滚了下来:“大师父,您的身体不太好,还是躺下吧……”
“达旺,大师父躺不下,大师父还有一件事未了,你去拿着这把钥匙,去藏经阁里将那幅转生王菩萨唐卡拿出来……”
“大师父,您怎么……”
小喇嘛瞪大了眼睛,握着那只枯瘦的手说不话来。
“没事,去吧!”
桑吉喇嘛慈爱地『摸』了『摸』小喇嘛的头,微笑着对他说了句。小喇嘛虽然有些情愿,可看到桑吉喇嘛又咳了起来便拿了钥匙赶紧去取唐卡。
虽然不清楚桑吉喇嘛为何将转生王菩萨唐卡取出来,可我瞥了一眼单人床的经书,心顿时咯噔了一下,抬头正好和桑吉喇嘛的目光相对,他脸『色』虽然惨白,可那目光如炬,让我有些自惭形秽。他朝我招了招手,嘴角含着一丝温柔的笑:“孩子,过来!”
“小宝,快过来!”
桑拉巴阿爸朝我招了招手,我蹲在床边,那双枯瘦的手一个劲地抚『摸』着我的头,眼里有种我看不懂的神情,过了好久他才停下手将床上的经书递给我,我接过经书,翻了几页发现上面记载着一段隐晦的历史:百羲族的另一支鬼族的发展延伸,而且上面还提到了一个名词宁玛女巫。
看到这,我心里忽地一颤,刚要问桑吉喇嘛,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推开,达旺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紫檀盒子,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恭恭敬敬地将紫檀盒子双手举过头顶跪在桑吉喇嘛的跟前。
桑吉喇嘛接过盒子,那干枯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了抚盒子,那神情像是对待自己爱恋的人儿,让我不禁好奇盒子里是什么。桑拉巴阿爸紧泯着黑紫『色』的唇瓣,深邃的眼眸有些躲闪:“要不东西就放在你这儿?”
“桑拉巴,我守不住它了……”
说到这桑吉喇嘛目光黯淡,身子不由的颤抖,胸腔里响起一阵剧烈的咳,仿佛要将整个肺都要咳出来一般,达旺眼里含着泪,却倔强地不让泪落了下来,我上前抚了抚桑吉喇嘛的后背,他冲我慈祥地笑了笑,颤抖地打开手里的紫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竟是唐卡。
唐卡又名唐嘎、唐喀,系藏文音译,指用彩缎装裱后悬挂供奉的宗教卷轴画,具有鲜明的民族特点、浓郁的宗教『色』彩和独特的艺术风格,历来是藏族人民最为珍视的瑰宝,这些精美的唐卡都记载着西藏的文明、历史和发展,寄托着藏族人民对佛祖的无可比拟的情感和对雪域对佛祖的无可比拟的情感和对雪域家乡的无限。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幅光彩夺目的唐卡,心猛地被什么撞了撞,眼睛被这绚丽的『色』彩填满。这个唐卡是以缎纹为地,用数『色』之丝为纬,而且用间错提花织造而成,那上面的人物用天蚕冰丝细细勾勒。唐卡上的经纬相交处缀有珍贵的珠玉宝石,而织物唐卡五彩缤纷的花格外地显得灿烂夺目,这唐卡上面的图案是转生王菩萨生平及讲经布施的各种故事的本生图和佛传。
我凑到桑吉喇嘛跟前,那股淡淡的檀香味便扑面而来:“好漂亮的唐卡!”
“孩子,我将它交到你手里!”
桑吉喇嘛微微一笑,双手捧起这幅转生王唐卡面向我。
我愣了愣,扭头看了看桑拉巴阿爸,见阿爸点了头,我这才将唐卡小心翼翼地接到手里,唐卡很轻,缎面上有淡淡的檀香味,不知道为什么,鼻头很酸,那滚烫的热泪便挤满了眼眶。桑吉喇嘛慈爱地『摸』了『摸』我的头,嘴里念叨着生涩难懂的经文。过了有三分钟,桑吉喇嘛疲惫地摆了摆手,深陷的眼眸没了最初的光彩,那张布满老年斑的脸发白,仿佛所有的精神都被抽去一般。
桑拉巴阿爸抱着紫檀盒子走了出去,我看了一眼半闭着眼睛的桑吉喇嘛心里忽地升腾起一丝悲凉,达旺匍匐上前,握住桑吉喇嘛的手痛哭,我强忍着眼里的泪,扭头出了屋子。
出来后桑拉巴阿爸背对着我看着远处的达旺拉姆山,见我出来慌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憨厚笑了笑便走出了院子,我站在拉布得寺的门口,胸口忽地很闷,桑吉喇嘛估计撑不过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