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扶燕道,“我倒是未曾听闻过这世间竟还有这样绝对的事情。即便是天君,应该也没有权力干涉我的行为。莫要说是你,即便是往前数数,上一位天君,也不曾能这样要我做事,你又是如何知晓这‘必须’的?”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针锋相对的味道已然弥漫,小童左看看右看看,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扶燕现在的情绪,根本不像是近几年她会有的,若非这位天君想要做的事太过分,上仙应该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他懵懂的眼中,隐约带着些惧怕。
要是果真不是什么好事,这可怎么办才好?扶燕上仙都处理不了的事,他一个看门的童子,要怎么去帮忙?
“扶燕上仙说得不错,即便是天君,也不能干涉上仙的行为,毕竟,这里不是鬼界。”天君叹道,“可惜,命令是可以违抗的,天道安排的命运却并不是。妖界此行,上仙若是不去,那么后果可不是我们可以阻止得了的。”
扶燕神色未变,道:“命,是人族才需要信奉的,作为仙,若是还依赖着命做事,怕是有些可笑。”
“人也好,仙也好,天道的安排,总归是逃不开的。既然人有命这样一说,仙自然也有,上仙信与不信,对于命本身,怕是没有什么影响。该发生的依然会发生,而不愿看到的,恐怕也无法逆转。”
天君的面容上,重新浮现笑意。
“我言尽于此,但还是希望扶燕上仙能好好想想,这其中的利害。另外,龙姬最近的行踪可是有些古怪,也不知扶燕上仙现在还在不在乎,若是不在乎,那倒是没有关系,若是在乎......那上仙可能又有新的麻烦了。”
他说完,便从扶燕的视线中逐渐消失。
竟是隐遁而去了。
扶燕从始至终都坐在那里,看起来陷入了沉思。
天君这话里的意思,明摆着是在威胁。
童子紧张道:“上仙,上仙,天君莫非是要对龙姬殿下下手?龙姬殿下现在的修为,根本难以对抗天君,这可怎么办啊?”
“天君......从上一代天君死去的时候,就已经变得这样偏激。”扶燕轻叹道,“也罢,既然他现在打上了妖界的主意,那么我就陪他去瞧瞧,他想要的,究竟都是些什么。”
虽然最后的结果,或许没有人想看到。
——
人界,京城。
京城迎来了一场大雨,城内许多树被冲得歪歪扭扭,几处荒废的宅子直接被冲得零散,砖石散落在地上,一片荒凉。
容礿在外奔波,完全顾不得护着自己,她身上沾了很多泥水,一身衣裳脏得不像话。
容礿回来的时候,李玄安正站在院子外石头堆砌的小径上上,撑着把伞,看着远处。
她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完全没有要和他搭话的意思。
但是李玄安却先开口了。
他道:“容礿姑娘。”
容礿刚刚走过,和李玄安错了一个身位,闻言,回头看向他。
“何事?”
李玄安看着她,片刻之后,他问道:“容礿姑娘可曾看出我身上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容礿冷着脸道:“我没有时间和你开一些没有意义的玩笑。如果你想要找人闲聊,那还是算了。”
容礿一身脏污,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是周身的气质,却让她看起来依旧带着些不可侵犯的冷感。
很难想象,这是个鬼族的医者。毕竟因为普遍的印象,在很多人的心中,这种感觉,是独属于神族的。
李玄安笑道:“这可不是闲聊,或许容礿姑娘还要认真些,否则,我的话听起来会有些奇怪。”
容礿打量了他一下,并没有看出有哪里异常,于是便道:“即便不是开玩笑,你现在也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容礿打量的眼神很是明显,李玄安察觉到了,并且一副任由打量的样子。
听到她后面这句话,他依旧笑着,眼神却微微变了。
“那么,且当我是在浪费时间吧。”
说完,李玄安便往退开一步,给容礿让开了眼前的路。
容礿并不能理解李玄安的心思,她也不打算去探究,便沿着李玄安让开的路走了过去。
在错过身的瞬间,李玄安低声道:“容礿姑娘。”
“你是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还是......刻意隐瞒着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容礿自己清楚。
容礿神色未变,淡然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最好是这样......”
李玄安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远,渐渐听不清楚了。
容礿错过身之后的步子一点点加快,直到她转弯之后,确定自己不会再看到李玄安。
这个女扮男装几乎骗过了所有人的姑娘,心思竟是深沉至此。
容礿之前从未想过,李玄安会是个暗藏心思的人。毕竟他表现出的形象,一直都是个聪明但也仅仅是有些聪明的人族,机关算计还是差了些。
现在看来,这里的每个角色,都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容礿快步离开之后,直奔着自己感应到的,悔所在的方向走去。
虽然知道鬼姬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找到京城这边来,而且她还刻意隐去了悔的气息,但事情总会有意外,她已经没有试错的机会了。一旦出现失误,那么她要面临的,可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灾难。
从悔到这里其他所有的人族,加上一个巫族的曦,可能都会受到鬼姬的要挟。即便是她有心要救悔,也不能忽略掉这样多的生命去救他。生命在她眼里,价值相差无几。悔,也仅仅是对她而言更为重要一些罢了。
那会是个真正的绝境,趁着现在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她要避免这一切的发生。
伴随着“吱呀”一声门响,容礿推开门,视线迅速转移到了床榻上的男子身上。
悔沉睡着,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他现在的姿态和她离开时相比并无变化,看来,还是沉浸在阵法中,至今没有寻到挣脱的方法。
容礿不知道现在对于她而言,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值得庆幸的或许只有一点,那就是直到现在,悔依旧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