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暗也终于不得不相信，这阵法出了问题。
古籍中并未记载这阵法绘制所需血脉有何玄妙之处，只是记载了阵法的绘制。
男子看她脸色变化，不由得唏嘘道：“都道狐妖是妖族中最具灵气的，九尾狐妖修炼数百年，理应更是如此。今日一见，妖族果真如当初神界圣女预言的那般，在逐渐没落。”
珈暗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竟是至今昏了过去。
魔族阵法，最重要的乃是那魔族血脉，狂暴的血脉压制阵法本身的强横，得以求一个均衡。
而珈暗不过是只狐妖，骨子里是妖族的血，是压不住这样的阵法的。硬要使用，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伤及自身。
男子摇摇头，抬手收了阵法，血红色的光芒瞬间消散，那些古老繁复的纹路褪去，珈暗躺在地上，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狐妖而已，居然胆敢肖想魇的力量。那就必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他沉吟片刻，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别样的气息。
不止这一只狐妖，这附近还有其他狐妖的气息。这气息与面前这只极为相近，血脉同源。
“慕玉，”他道，“注意幻术。”
面前这狐妖还是有几分狡猾，使用幻术隐去了一些不想被察觉到的东西，若不是修为上压制，很难发觉她的幻术。
狐妖已经昏迷，慕玉显出身形，点点头，提起几分警惕。
安无这样说有幻术在那便是有，只是她自己并未感觉到有幻术。修为不足，果真还是拖累。
安无在珈暗身边立了许久，闭着眼睛感知着幻术的破绽。
忽然，慕玉瞳孔紧缩，手中的灵力下意识挥了去。
虚空中一张丑陋狰狞的鬼面忽然向她冲来，这是未经思考的自保行为。
那灵力的方向，正对着的是闭目感知的安无。
慕玉咬牙想要冲过去推开他时，他却忽然侧过身去，堪堪避开了那道灵力。
若说是巧合，那也未免太过夸张。灵力擦着安无垂落的发丝，堪堪略过，但一根都没有碰到。
安无依旧闭着眼，慕玉愣住，她想起之前，得知他一心只是为了寻到瑶姬散落的神魂时，她报复似的动了灵力去攻击他的命穴。
在他看似放松了警惕的时候，灵力从手中挥出。安无看似一动不动，根本没有察觉到，还是她自己一时心软飞身而去放弃了这样的报复。现在想来，哪里是未曾察觉，只不过是存心的试探罢了。
若是她当时任由灵力飞去，他也能安然躲开，然后呢？她的下场又会是怎样？
安无睁开眼，眼底没有感情，笑意似乎一直都只是表象。
他是个怎样的仙，他想要的是不是仅仅是复生瑶姬，慕玉忽然发觉，虽然看似已经熟悉，但自己依旧对他一无所知。
他抬起手，灵力凝聚在掌心，触碰到空气，虚虚一握，便抓出一捧白色的绒状物。
“这是......”慕玉上前几步，看得清楚了些，“是狐狸的尾巴？”
“正是。”安无微笑着，将那尾巴抛开。
那一捧雪白的尾巴，在空中就开始燃烧，悬停着，冒起一阵青色的烟雾，直到完全烧毁，变成一堆细碎的灰烬，才落到地上。
与此同时，幻术失去了依托，面前出现了几间简陋的屋子。
在空地的不远处，还有个鹅黄衣衫的少女，原本紧闭着眼睛，不知是沉睡还是休憩，她似乎感觉到了幻术被破，慢慢睁开眼，看向慕玉和安无的方向。
“你们是谁？”她很警惕地眯起眼睛。
慕玉仔细辨认才看出，她身边密密麻麻的灵力丝线编织的牢笼，将这个少女困死在了夹缝中，只要稍微动弹一下，就会碰到边壁，那样锋利的灵力，定时会将那一身皮肉割出无数道血痕。
“人间有一句古话，小狐狸，不知你是否听过，”安无道，“虎毒尚且不食子，狐狸却是比虎还要狠毒。”
慕玉很快便反应过来，安无这是在说，这少女是方才那个几近疯狂的狐妖的孩子。
用这样的牢笼，去关住自己的女儿，好生恶毒的母亲。
少女沉默片刻，却是道：“你们是谁？”
少女的目光看向慕玉，慕玉心下一惊，面上不动声色，却是躲开了她的目光。
那双眼睛，似乎能看透她的内心一般，直直看过来时，令人难以与其对视。
妖界的部分种族，确是拥有着这样的能力，他们参悟天道，看透生灵的本心，感知不属于自己的情绪。
唯有神和真正毫无杂念的心，才能避开这样的探视。
星月的耐心早就在和珈暗的相处中消耗殆尽，她面上没有表情，只是道：“总之我也是逃不开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面前的男子破开了珈暗的幻术，他并没有看上去那般无害。她方才探查他的情绪，只能看到一片黑色，深不见底的黑色，像是如今禹州城没有尽头的永夜。
“放轻松些，”安无意有所指道，“你还有别的弱点。”
星月眼神一暗。
“你在守护什么？”
守护。
星月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觉得有些可笑。
寂静的空气中，隐约有灵力在流动。
慕玉袖中飞出几道冰刺，在周围盘旋飞舞着，随后齐齐飞向一间屋子的门边，刺入门中，整扇门瞬间被冰霜蔓延覆盖，她额间的印记隐隐散发着寒气，但很快便褪去。
门直接破碎裂开，屋内的情况一览无余。
一个沉睡的狐妖少女，和一个......画妖。
“这......这是......”慕玉惊愕地看着那画妖露出的半张脸。
安无却并未露出意外的神情，他看向一旁动弹不得的星月，饶有兴味道：“你们这几只狐妖，可真是给了我好大的惊喜。”
当初二殿下治理水患之时，慕玉曾见过他一面。
面前的男子，紧闭着眼，发丝凌乱，但那张脸，和早就逝去的二殿下一模一样，没有任何不同之处。
他身上微弱的妖力，在提醒着她，这并不是二殿下，但同样，她想到了那传闻中的起死回生之术，便是妖献出大半妖力，承住天道的劫难，将人的魂魄以画卷为依托，重塑一副肉身，以此来使逝者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