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彻底宣告失败，陆羽才恍然间想起，他遗漏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陆家世代相传的天虚镜，乃是一样仙器，每一代的家主都会用血液养上它数年甚至数十年，以是即便天虚镜被贼人窃走，也可以循着血脉的气味千里追回。
若是所料不差，天虚镜就在陆霜身上，陆远也是凭借着天虚镜的指引，寻到了这里。
惊魂未定的李子睿缩在寝宫，不停地喃喃着：“我不会输，我怎么可能会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驸马蹲在她身边，一时间寻不到安慰她的说辞。
“睿儿，此事成功本就机会渺茫，失败了也......”
“你闭嘴！”
李子睿捂住耳朵，不住地摇头：“我没有失败，我不会失败！”
她已经把皇宫的禁卫换了一半，支持李承逸的呼声也越来越微弱，只要再努力一下，再做些什么，她一定是最后的赢家！
驸马轻叹口气，站起身，缓步走出寝宫。
留下李子睿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寝宫，眼中水光渐浓，流出的眼泪打湿了裙裳。
李子茗都可以做到的，为什么她就不可以......她也不想一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活在高墙之内，依靠着“公主”的名号和优柔寡断的驸马活着。
她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即便是亲手杀死李承逸。
——
李子睿点燃的香火弥漫轻烟，升腾而起，她的心愿也随着这轻烟传达。
“你的心愿想要实现，或许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如此，还想要实现它吗？”
年轻的男子声音在耳畔回荡着，李子睿扫视身侧，却并没有人有异常的反应。
“只有你能听到，天家的女孩。”那声音继续着，“天家紫气，和你的一部分生命，或许都会成为代价。如此，你还想要实现吗？”
“我......”李子睿在心中犹豫着。
“并不是你全部的生命，我只会收取一部分，或许是十年，或许是二十年。作为一个凡人，到那时候，就算没有死去，也已经垂垂老矣，容貌不再，青春不再，一个女子最珍贵的物件都已经失去，这一部分的生命，或许并不算昂贵。”
他这样说着，语气里带了轻快的笑意，仿佛已经预料到了李子睿即将做出的选择。
李子睿动摇的目光游移着，从天君束起的发看到那双坚定的眼。
如果说仙，是仙界的天君，那么他所要收取的代价，也不会是很过分的吧......
仙在这千年来，几乎替代了神的位置，天君把瑶姬替代，成为了新的“神明”，人们供奉着，相信着，就像对当年的瑶姬一样。
李子睿迟疑的内心坚定下来，在心中默默确认了答案。
待到容貌不再，变成垂垂老矣的老妇，那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既然如此，能够用这样无趣的时间交换前半生的荣光，自然是极好的。
男子轻笑着，笑声越来越淡，但听得出其中的愉悦。
李子睿起身，低头看着自己，没有发觉有什么变化。
或许天君的帮助，也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到来。
有了天君的助力，她成为人界的统治者，也不过是指日可待的事。
李子睿扬起唇角，高昂着头走出这布置精美的神庙。
侍卫们也跟随而出，紧紧跟在她的身后，护着她的安全。
许久的寂静之后，终于有了男子交谈的声音。
“你欺骗了她。”
“是啊，欺骗了她。”
“天家紫气，本是人界最珍贵的东西，难得来得如此轻易......”
“呵，人界命定的君主，天道的安排，怎会如此轻易更换......她身上的天家紫气那样薄弱，若是没有助力，便是痴心妄想。”
“那，若是有了你的助力呢？”
“......”
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再次寂静下来。
即将沉沦的土地。
禹州城的魇，已经吸收恶念到了极致，如今陷入沉睡。
待到魇再次醒来，那些恶念就会彻底成为甜美的果实，日夜不断地诱惑着世人，勾出潜藏的黑暗，控制他们成为欲望的傀儡，复仇的利刃。
“到我出场的时候了。”
珈暗满意地看着那黑压压的魇，像是笼罩天空的面纱，在她的眼中，根本没有黑暗与光明之分，她看到的只是力量，是无穷无尽的力量，吸收了整个禹州城恶念的魇，现在正在沉睡，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只需要动动手指，力量就会像迷路的孩子一样任由她牵引吸食。
没有人可以阻止她。
瑶姬的神像，此刻已经收回了一部分残缺的神魂，神魂在神像内沉睡着，灵力涌入也激不起一丝波纹。
神的长眠是看不到尽头的，至少在现在，还需要一些时日。
然而禹州城的百姓已经等不下去了。
魇施加的威压，唤起了许多人内心深处的恐惧，只要闭上眼，看到的就会是这一生都难以忘记的阴影。
尤其是曾经作恶过的人，在魇沉睡之时，尚未被欲望牵引，而是被恐惧笼罩。
即便是沉睡的魇，那无休无止的影响，也是对人神智的折磨。
“我对魇一无所知，”白锦无奈道，“这要怎么办才好？”
也许正是因为没有办法，她才有机会从深渊中被拉回。
折渊眼中淡金色的光芒黯淡了些许。
白锦：“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天道的劫难本来就是避不开的，就算救不了人，也没必要为此低落啊。”
“要不然我给你讲一些有趣的小故事来开心一下？”
折渊没有反应。
“好吧，看来不太想听，”白锦叹了口气，“你们做神的果然还是要累一些，像我这样就是凑个数，能偷懒就偷懒了。原本来禹州城......”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折渊目光一变，抬眼看向她。
“原本来禹州城......”白锦又慢吞吞重复了一遍，补充道，“就不是为了救人嘛。”
见鬼，她怎么会知道现在为什么会在禹州城。
至于是为了什么，属实难猜。
不过很快，白锦面色忽然一僵。
糟了，束魂绫好像，还没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