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沉默着守在神魔井边，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甚至连眼神都是平静到死寂的。
一身白衣的少女仿佛感觉不到神魔井涌动的力量波动，凑近些，小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他们都在说你的事，你叫折渊，是来自神界的，对吗？”
“呃......你是不是有些害羞啊？”
少女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可是少年依旧是坐在那里，像是随时会风化破碎，直至消失的雕像。
她坐下来，好奇地看着他，虽然并没有得到回应。
神魔井边无论何时总是会有风的，据说，那是从神魔两界之间的深渊吹来的风，带着凉丝丝的腥甜味道，还有那些永远见不到光亮的遗憾叹息。
“其实，嗯......”少女的声音在风里轻飘飘的，有些不真实，“我也是从这里来到仙界的。”
“不过我没有你这样神族的血脉。他们都说，我可能会是魔界在消亡之前留下的魔种，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来，但总有一天会露出破绽。为了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甚至刻意把我留在天君身边。虽然是没有说啦......但只要我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天君一定会立刻诛杀我，毕竟魔在这些仙的心中，是没有资格解释的。解释也没有什么用处。”
“可惜我没有机会去看看传说中的人间，听说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树啊花啊都很漂亮，和仙界的都不一样。唉，是真的好想去啊，只是现在我连晒太阳都很难做到。”
少女自言自语的表情有些蠢，时不时还在叹气。
“我真的好可怜啊。”
从未听闻会有自己说自己可怜的，少年终于看了她一眼。
少女带着水光的眼睛，直直地看过来，笑嘻嘻道：“上当了吧！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怜。你说句话啊，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她的眼里闪烁着陌生的色彩，衣袖被扎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腕，身子微微倾斜，恶作剧似的靠近了些，带来一阵淡淡的香味，像是初春时开遍人间的桃花香。
在浓重的夜色中，少年抿唇，别过头看向别处，耳尖却不自觉泛起了粉红色，借着这黑夜的幕布，才勉强遮住了。
龙族生性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的，少女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像是名贵的宝石，闪亮亮的。
只是嘴角的笑容，带着一些说不出口的遗憾。
那时的十方殿外，还有一株来自人界的桃树，缀满了花朵的时候，御闻来到这里。
树下的少女容貌未变，闭着眼靠在树上，呼吸间，落下的花瓣飘到她的脸颊上，带来一丝痒意。
少女哼了哼，把花瓣拂开，侧过身去，眼睛还是紧紧闭着，没有要睁开的意思。
御闻凑近些，挡住了阳光，一片阴影投下，少女闭着眼睛都感觉到了他的靠近，忽然睁开眼，眼睛里是不解。
“你......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了吗？”御闻连忙道歉，有些后悔自己冒失的行为。
少女慢吞吞地坐起，眨了眨眼：“嗯？”
“是我唐突了。”
少女启唇，不同于方才动作时的缓慢，说话的语速极快：“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要文绉绉的。你找我有事吗？”
“没，没有。”御闻后退半步，有些紧张，“看见你在树下睡觉，一时恍惚，不自觉凑近了些。”
少女“哦”了声，又慢慢躺下，闭上了眼睛。
没有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意思。
阳光正好，暖洋洋的，御闻推开了些，勉强透出些光照在她身上。
御闻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话一出口，御闻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已经说出来，便收不回了。
少女再次睁开眼，懒洋洋道：“没有没有，我记性还不错。”
“那，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御闻带着一些欣喜问道。
“嗯......”少女沉吟片刻，正色道：“这个的确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你，名字呢本就是个称呼而已，作为交换，你也可以忘记我的名字，这样我们就一笔勾销了。”
还从未听过能自己选择忘记什么的，御闻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
只是少女一脸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怎么样？是不是很公平？”她笑眯眯地重新坐起来，“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术法，就可以忘记一些事情。这是我的独门秘术哦。”
到这里，御闻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虽然容貌未变，声音未变，衣裳也是差不多的样子，但是给他的感觉，却不像是之前守着树落寞又迷茫的少女。
“想好了吗？我可没有说大话。”
她还在执着于“等价交换”这个话题，看得出来，这不是玩笑，是真的很认真。
御闻连忙摇摇头，语气有些微妙：“其实也没有很熟，忘记名字也没有关系，只要再记住一次就好了。我叫御闻，我还记得你的名字，你叫白锦，是吗？”
少女的脸色有些异样。
不过很快，她便郑重地点点头：“对，我叫白锦。你记性比我还好，定是个可造之材。”
“没有没有。”御闻眼神闪烁，“你......你今日也是一直在这里吗？”
“这倒不是，我刚才去附近转了转，怎么了吗？”
“没，没事。”
不知为何，御闻还是感到失落。
大概是她忘记了他的名字，这件事还是没办法不在意吧。
“这棵桃树，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重要？”
他状似无意地开口，暗暗留意着少女的神情，似乎是要看出些什么东西才肯放心。
少女神色自然，看了眼身后的树干，拧着眉道：“是很重要。我就是因为它很重要才一直在这里睡觉的。”
她的反应让御闻更加捉摸不透了。
直到走远了些，再回头看向树下躺着的少女，御闻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那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白锦翻了个身，闭上眼，阳光照到眼睑上，世界都变成了粉红色的。
比黑漆漆的世界不知好了多少，虽然她也没得选择。
折渊盘腿坐在神魔井边，想起昨夜那阵淡淡的清香。
像是个缥缈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