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耳畔旁微微响起的轻呼声令得正在低头翻阅奏本的朱由校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转而将目光投向身前躬身而立的司礼监秉笔。
\\\"拿来了吗?\\\"
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朱由校拿起了一旁搁置许久,已然有些微凉的香茗将其一饮而尽后,朝着身前的心腹大伴问道。
闻言,司礼监秉笔忙是自怀中掏出几封奏本,分别搁置在朱由校的案牍前。
这其中,有福建巡抚南居益及两广总督胡应台所书的奏本,也有名义上掌管宗藩事务的宗人令所上的奏本。
虽然朱由校麾下迄今为止,仅有皇长子朱慈燃一名子嗣,但对于风雨飘摇的大明来说,无疑是一颗定心丸。
\\\"国本\\\"既定,皇弟由检又成婚多日,朝中自然而然的便是多出了一些令其出京就藩的消息。
前段时间,朱由校乃至于朝廷的注意力尽皆集中在西北民乱以及苟延残喘的建州女真身上,此番言论虽然偶有提及,但却算不得\\\"喧嚣\\\"。
但是随着一连串自西北而来的捷报进京,朝中关于令信王由检出京就藩的声音便是越来越多。
受这股风的影响,就连于十王府中居住多年,宛若透明人一般,罕有人提及的三位\\\"皇叔\\\"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神宗皇帝膝下共有五名皇子顺利长大成人,除却继位不足月余便撒手人寰的先帝以及就藩河南洛阳的福王朱常洵之外,剩余三位皇子至今仍居住在冗杂的十王府中,无人问津。
如若不是被朝臣提醒,就连朱由校也险些忘了,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三位\\\"皇叔\\\"。
没有理会刻意被司礼监秉笔摆在正中,由宗人令所上的奏本,朱由校径自拿起了一旁,由福建巡抚南居益所书的奏本,微微眯起双眼,仔细的阅读起来。
见状,司礼监秉笔王安不由得苦笑一声,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心道这次怕是要让信王失望了。
就在昨日晚些时候,信王府的总管太监王承恩走了御马监提督曹化淳的门路,被带到了自己身前。
三言两语过后,王安便是闹清了这位信王府总管太监的来意,\\\"天子胞弟\\\"自觉继续待在京中会为深宫中的天子惹来非议,故而想要趁着朝廷于西北取得大捷,蒙古大汗铩羽而归的当口,出京就藩。
作为朱由校的心腹大伴,王安嘴上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心中却是乐见其成。
毕竟他可没有忘记,前两年京中局势尚有些诡谲的时候,那位\\\"天子胞弟\\\"在东林党的蛊惑之下,所做出的一系列违逆之举。
眼下信王自请出京,倒是了却了王安的一桩心事。
\\\"郑芝龙好大的胆子,竟敢贼心不死!\\\"
正当司礼监秉笔思前想后的时候,便听得朱由校愤怒的咆哮声自乾清宫暖阁中响起,令其连忙隐去了心中的心思。
\\\"皇爷息怒..\\\"
虽然不清楚福建巡抚南居益在奏报中具体说了什么,但结合天子的咆哮便是不难判断,无非是那位新任的海贼王仰仗着麾下船队的势力,开始\\\"蠢蠢欲动\\\"了罢。
\\\"传旨两广总督,令其即刻整饬广东水师!\\\"
\\\"传旨登莱巡抚袁可立,令登莱总兵周遇吉率领战船赶赴广东,等候朕的命令。\\\"
无视了有些愁眉苦脸的司礼监秉笔,案牍后的天子骤然起身,怒气冲冲的说道。
眼下建州女真已然覆灭,在原本历史上令得大明轰然倒塌的\\\"农民起义\\\"也被其妥善解决,反倒是这东南沿海的郑芝龙认不清形势,居然在福建巡抚南居益三番两次的警告之下,依旧我行我素。
现在甚至直接睡在战船之上,并且隐隐与福建水师对峙起来,就连日常的海上贸易也是中断了多日。
\\\"陛下,三思而后行呐!\\\"迎着朱由校的审视,司礼监秉笔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苦口婆心的劝道。
在过去的一年中,大明可谓是\\\"厉兵秣马\\\",整整一年都不曾停下功伐的脚步,甚至在对建州女真兴兵的同时,还不忘分兵西北。
虽说凭借着\\\"海上贸易\\\"及户部尚书毕自严的一系列手段,大明已然枯竭的财政重新起死回生,国库也充盈了不少,但在整整一年的功伐中,仍是消耗一空。
这眼瞅着就到年关了,就算天子自内帑出钱,给东南沿岸的将士们补足粮饷,只怕众将士心中也难免有些许怨气,民间百姓也会议论纷纷。
咕噜。
听得身前老太监苦口婆心的劝阻,本是怒气冲冲的天子也不由得重新坐回了原本的位置,喉咙上下耸动,脸上露出了深思之色。
作为自朱由校登基之处便一直陪伴在其左右的司礼监秉笔,王安可谓是一丝不苟的履行着\\\"宦官不得干政\\\"的政策,从不对朱由校的任何决定加以掣肘,也不对任何国事发表看法。
如若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只怕这是几年以来,自己的心腹大伴第一次\\\"反对\\\"自己。
\\\"起来吧。\\\"
沉吟多时,见得司礼监秉笔王安仍是惊慌不定的跪在丝绒地毯之上,朱由校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示意其起身。
\\\"奴婢不敢..\\\"
虽然知晓朱由校的语气不似作假,但王安仍是没有顺势起身,反而在朱由校有些无奈的眼神中,又是磕了一个响头。
\\\"不碍事,是朕有些冲动了。\\\"
见状,朱由校也没有为难王安,只是斜靠在龙椅上,声音颇为复杂的自嘲了一句。
长年以来的\\\"顺风顺水\\\"令其已然逐渐养成了唯我独尊的心理,却是忽略了自己的一道政令背后,会暗藏着多少潜在的危险。
如若不出意外,此等想法一旦被外间的朝臣所知晓,定会召来一致的反对。
毕竟在过去的一年中,大明这架战争机器机会从未停止过功伐的脚步,是该好好\\\"喘息\\\"一段时间了。
闻言,仍旧跪在地上的司礼监秉笔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忙碌了一整年,终是能过个好年了。